吕嬷嬷心有不安,总觉得这情况看着不太对劲。太子就算再忙碌,也不至于忙到要歇在书房里头吧?
这一日傍晚,德福又过来说太子要歇在书房,吕嬷嬷终于忍不住将郦妩拉到一旁,直接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跟太子闹了别扭了?”
郦妩这些日子又何尝没想过这些事情。
很明显太子的转变是从那日她要让洛离去岳州请顾神医之后开始的。
事后郦妩自己也反思过。以她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好去插手这些。若是让人知晓,太子妃亲自派人帮容世子的夫人千里迢迢地请了神医过来,会怎样想呢?
她跟宋莹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更无什么情分,凭什么对她如此上心?
郦妩当时头脑混乱,一时冲动。后来其实也无比庆幸最终由太子出手解决了这个事情。毕竟太子跟容世子是嫡亲表兄弟,交情也非同一般,他请神医来,无人可以置喙,甚至人们还要夸太子重情重义。
可很明显现在太子却因为这件事而着恼了。
太子为什么要恼?
她都还没来得及做,也没落人口舌,没给太子的声名蒙羞。
所以,是因为介意吗?
为何要介意?
容世子是他的嫡亲表哥,他本也该关心他的……那就是介意她?
郦妩一通乱七八糟地胡乱思索,好像是刻意般地避开让自己去深想。
而最令她不敢去深想的则是:为何自己会这么害怕宋莹真的病逝。
一想到这里,郦妩就有点坐卧不安,起身往外走的时候,终究忍不住喊来琉璃,让她去试着打听一下消息,问问顾神医请到了没有,医治的效果如何。
她困在宫内,消息不通。这些日子又避忌着不敢去向宫内的人打听外面的事。
直到琉璃带回了打听来的消息:“顾神医请到了,恰好是今日入了宁国公府,已经给世子夫人诊了脉。”
郦妩的心不知为何莫名地一颤,连忙问道:“顾神医怎么说?”
“顾神医说,世子夫人是先天弱症,无力回天,他也没有办法。”
“砰——”地一声,郦妩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门口光影在这时忽地暗了下来。郦妩下意识地抬眼,才发现许久未见的太子正好回来了,他身后跟着德福和德保二人。
“你们都退下去。”萧衍声音平静地吩咐。
“是。”
殿内侍立的宫人以及德福德保和琉璃几人纷纷退下。
萧衍背着光一步一步地朝郦妩走来。
他从出生还在襁褓之中便被册立为太子。天长日久的身居高位以及权力浸润,天生的威仪凛凛。那高大的身躯慢慢走近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郦妩从前是极怕太子的。后来成为太子妃之后,跟他接触久了,彼此熟稔以后,才慢慢没有了忌惮。
直至今日,尤其是在数日未见之后,彼此之间似乎又多了一点陌生感和距离感。此刻看着太子默不作声地朝自己走来,那种忌惮敬畏的感觉又慢慢地浮上了心头。
郦妩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大概是因为她这样后退的动作惹恼了萧衍。因为背对着光,他线条锐利的脸部轮廓在暗色的光影里,显得极为冷峻和漠然。脚下依旧一步一步地朝郦妩逼近。
郦妩不自觉地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殿中的漆红大柱上,退无可退之时,才停了脚步。
萧衍却继续逼了上来,抬手抓住郦妩纤细的肩,低头看着她。
黑眸盯着她直直地凝视了许久,他才慢慢开口,声音冷淡无波,“为何要这么在意容谨的夫人的死活?”
郦妩愣愣地仰头望着他,没有说话。
“孤来替你回答。”萧衍的声音冷静得仿佛在陈述,“是因为害怕如果他的夫人去世,你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象,若是自己能再多等上一年两载,或许就能如愿嫁给他了?更怕他的夫人去世了,你忍不住现在就要出宫,毕竟想给他续弦的人那么多,你如果去晚了,又要与他错过了……”
郦妩眼神闪了闪。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想过,或许自己再多等三年两载的话,真的可能就……但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她只是觉得有些阴差阳错的惋惜罢了。
她如今真的没有再想过嫁给容谨的。
萧衍握住她的肩膀,还尽量克制着力道,不去捏得太重,怕再次伤到她。只是他的眼神更加深沉了下去,声音也越发显得冰冷了些,“郦央央,是不是很后悔成为了孤的太子妃?”
郦妩头脑一片混乱,根本没法回答他的话。
“郦央央,你说话。”萧衍的声音忍不住重了几分。
郦妩咬了咬唇,最终开了口:“殿下为何一定要逼问我这个?你是在介意吗?可你早就知道我对……容世子的感情的,为何如今却要拿这个来逼问我?我都没与殿下计较呢。”
“哦,你要与孤计较什么?”萧衍黑眸紧紧地盯着她问。
“殿下原本是想要谢大小姐做太子妃的吧?”郦妩抬眼望着他,问道。
萧衍像是料不到她竟然问出这样的话,一时神情有些怔愣。
他垂眸看了郦妩半晌,最终还是如实道:“孤确实一开始是有意接近她,属意她为太子妃。”
果然如此。
传闻沸反盈天,都没有正主的一句实话来得轰隆入耳,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