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妩立即刷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他后,喊了一声:“殿下……”
嗓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在娇嗔。
“起来用晚膳吧。”萧衍将郦妩从被褥中捞出来,抱她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抱着她去前厅用膳。
其余宫人早就退下去了,只剩了德福和琉璃在那里伺候,但实际上并不需要他们动手。太子殿下不喜人近身伺候,自己管自己。太子妃也无需人伺候,全都被太子代劳了。
不仅将人抱在腿上坐着,还要亲自喂她吃。
德福和琉璃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已经熟视无睹,再也不会惊讶脸红了。
用完膳,漱了口,喝了清茶。萧衍摸了摸郦妩的头发,问:“出去走走消消食?”
郦妩点头:“好。”
虽然歇息了一会儿还有点腰酸腿软,但她并不急着回去补眠。本来她就觉得自己如今有些胖了,这才吃完饭若是就去躺着,又得长肉了。
琉璃连忙取来了郦妩的披风。
萧衍帮郦妩系好披风,提了一盏灯,带她出门。
走过别苑庭院小道,往围场枫林长道走去。夜色下的长道黑黢黢一片,离得远谁也看不清谁,倒也免了白日里的礼仪,大家提着灯,各走各的,偶尔有喁喁私语声,伴着夜风缓缓送来。
“今日没看到永定侯府的小侯爷和夫人来啊?”一名女子压低声音问同伴。
“谢云兰怀着身孕,月份大了,不方便出门。”另一名女子道。“况且,她的嫡妹低嫁了那么个人家,她估计也不太好出来惹人眼目。”
“唉,这姐妹俩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前面说话的女子叹道。
“那是自然。谢云兰典雅大气,哪里是谢云棠那样咋咋呼呼的性子能比的,就算谢云棠往日里再怎么模仿她嫡姐,那也是东施效颦,就是不行。骨子里的东西改变不了,这不是一下子就闯祸了么……”
说话的女子想起什么,又道:“听说谢云兰月份大了,没法伺候自己夫君,就将自己的贴身侍女开了脸,抬做了姨娘。这样大气体贴的女子,也不怪小侯爷敬她,爱她……”
那两名女子在前头边走边聊。
萧衍和郦妩远远走在后面,她们也不曾注意。
等到各自岔路走开后,郦妩与萧衍在一座凉亭中坐下。萧衍将手里提着的宫灯置在石桌上,借着氤氲的灯光,看到郦妩出神的表情,问她:“发什么呆?”
郦妩抬头幽幽地看了萧衍一眼,问:“殿下将来还会考虑立侧妃,纳良娣么?”
除了她自己家里,父亲与母亲,大哥与嫂子之间,再无外人。细想一下,其他勋贵家里却不是这么回事。哪个不是夫人姨娘,通房侧室,嫡子女,庶子女一大堆?
不说这些皇亲国戚,权贵富绅,就是普通人家,家底稍微殷实点的,也有一二个侧室通房的。
更别提皇帝三宫六院,不知多少嫔妃了。太子亦然。
也许现在她和太子二人刚刚成亲不久,尚是如胶似蜜的时期,暂时不会有旁人插足进来。
可以后的呢?且不说目前有子嗣问题这个巨大的鸿沟尚未跨过去,将来还有那些漫长的岁月……一切都未可知。
萧衍抬手去捏了捏郦妩的脸,“孤早就说过,不会立侧妃,纳良娣,此生只你一人。央央这是不信孤?”
郦妩拿开他的手,摇头:“没有不信殿下啊。只是未来岁月那么漫长,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
萧衍眉目微凝,神色稍沉:“你这是要孤立誓?”
“不用殿下立誓。”郦妩又摇了摇头。借着宫灯朦胧的光晕,她望着萧衍冷峻的神情,自己却微微翘起了嘴角,语气娇蛮。“不过,我可没有谢云兰那么大气大方。我是不会主动给殿下纳侧室的。若殿下……”
她忽地停顿了一下,垂下眼皮。两息之后,又继续抬起眼,眉眼弯弯,笑得无比妖冶:“若殿下将来立侧妃,纳良娣,那就再也别来碰我了。而且,我也要殿下兑现给我的承诺,放我出宫……”
她从来不是死缠烂打的个性,也不是郁郁而终的性情,她就是一直这般恣肆。或许真要走到那个时候,她大概宁愿鱼死网破,也不会委屈自己求全。
她没办法跟别的女人共事一夫,绝对做不到谢云兰那样大方。
想到这里,郦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或许殿下当初想要娶谢云兰做太子妃是对的。她确实是个大气大方的女子,也更适合当主母,当太子妃,甚至是当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像我这样的小心眼……”
脸上忽地一痛。郦妩捂着脸,瞪向萧衍。
“郦央央,别说胡话。”萧衍的语气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居然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跟他提起出宫之事。
出宫后她要做什么?重新嫁人?嫁给容谨,或是萧诀?只是一想想那个可能,他的心里就如针扎一般,隐隐作痛。偏她还要反复地扎他。
郦妩捂着微微泛疼的脸,神情不忿:“我哪有说胡话?不是殿下你自己说当初想过要选谢云兰做太子妃?”
萧衍:“……”
他难得有这样被噎住的时候。
抬起目光,扫了一眼周围。夜色深浓,远处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枫林长道上悠然散步。离得远,或许听不见他们的谈论,但难保没有人跟他一样习武练功,耳聪目明。
萧衍起身将郦妩搂住,提着灯,带着她往别苑方向走,“我们回去说。”
回去说就回去说。郦妩气鼓鼓地跟着他往回走,一路上都不搭理他,只自己越想越多,暗暗地生闷气。直到回了他们的院子,走进内室里,都还不理萧衍。
萧衍阖上门走过来,将郦妩一把圈入怀里,低头在她噘起的唇上亲了亲,笑道:“今日是要跟孤翻旧账是吗?”
“我就要翻旧账。”郦妩蛮不讲理地道。
若是对这个人没有感情,或许就不会在意。可既然已经动心,连身与心全都一起交付了,又如何能不去在意?
因而今日只不过是听到别人提起一句谢云兰,她就已经忍不住越想越多,越想越深,越想越气了。
萧衍将自己的披风与郦妩的披风都解下来,挂在一旁的木架上,然后拥着郦妩在拔步床前的脚踏坐下。他将郦妩跨坐在自己腿上,让她与自己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