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正在给何问灵的锁骨敷药:“别动。”
“这药有点儿烫。”何问灵又动一下。
“这药是我调配的,肯定烫不死你。”白芷操着全队奶妈的心,时不时就得注意一下,给这几位队友加个血,“连续敷药七日,七日之后你的裂缝就长好了。”
“这么神啊?这是什么药?”何问灵问。
“你不会想知道我用什么配药,再说,我的药都是有代价的,一物换一物。虽然现在这个药膏能让你的骨头加速愈合,可代价是吃素三个月,不能见荤腥,否则骨烂。”白芷又给她上了一点。
刚才还庆幸着,这会儿何问灵苦不堪言:“这什么药啊……真的假的?骨头都能烂了?”
“我以前是药人,就是干这种活儿的。”白芷重新给她打上了绷带。萧薇看着这一切,只觉得有些落寞,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能在团队里起一个医疗护士的作用,结果白芷比她厉害得多。但是她更担心的是钟言的安危。
忽然,陌生的冰凉感卷土重来,又一次侵袭了她的四肢。这是她之前没有过的体验,可是自从离开了红煞,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耳边总是能听到“嘶嘶嘶”的声音,伴随着声音的响起,发凉的触觉自脚下升腾,好似半身都进了冰水当中。
有时候,她腰部以下都是冰的。
不止是发凉,还有挥之不去的寒气吹着她的后颈,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脑后吐气。萧薇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刚刚离开红煞又虚弱导致的,可是她问过何问灵,何问灵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现在,嘶嘶嘶的吐气声又来了,而冰凉当中另外一种感触也越来越明显。是鳞片,带有棱角的鳞片在双腿蹭动,刮得皮肤起粒,浑身生寒。
“你没事吧?”王大涛发现她脸色很不好。
“没事,我没事。”萧薇赶紧摇头,她不想再给任何人找麻烦,“可能是帐篷里面有点闷,我出去走走就好。”
说着她快速跑出了小帐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随着血液里血氧浓度的上升,刚刚奇异的感觉已经好多了,萧薇再次大口呼吸,沿着帐篷外铺出来的小路随意地走一走,试图缓解这段时间的压力。冷风袭来,她并不在意,只是抱着单薄的双臂一遍一遍回忆煞里发生过的细节。
她得承认,自己其实从小就怕鬼,而且总是能遇到奇怪的事情。就是因为害怕,她每日每夜给自己洗脑,力图当一个标准的唯物主义者、无神主义者,可那只是意识里的事,潜意识里的认知谁也改变不了。
在潜意识的层面里,自己一直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的。所以才会在慌了神的刹那不停地问‘是不是有鬼’,做出和自身认知相反的行为。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还能这样分析自身。萧薇揉着额头笑了笑,不管什么事,面对之后就缓解了一半以上的恐惧。现在心里好受多了,萧薇在原地站了站,转了身,准备回到帐篷中去,却不想一不小心听到了谁在说话,而谈话的内容当中,就有“钟言”这个名字。
“二级傀行者钟言?”一个男人说,“谁送进去的?”
“是王大涛,这回他们傀行者很重视,特意调动了一个四级傀行者过来。”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说。
“四级傀行者?四级还能保持清醒的人不多啊,不过这个钟言我怎么没听过?”那个男人又说话了,“现在还联系不上吗?”
年轻男人说:“联系不上。”
中年的男人立刻啧了一声:“怎么还联系不上?傀行者的效率是越来越慢。”
“校长,不能再拖了,现在家长们都在要一个说法,甚至有人动用了更上层的关系,说不管是什么传染病,都申请密封舱运送,单独治疗,要先把孩子接出来。”年轻的男人非常犯难,“万一……人救不出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说是疯子歹徒闯入学校,挟持学生,报复社会。傀行者和特殊处理小组不都在里头呢嘛,这都是现成的替罪羔羊。”中年男人说起来不急不慌,显然,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萧薇听完了,又一股寒冷从心头而起,但这不是刚才的体感寒冷,而是发自内心的寒心和愤怒。她看向旁边的帐篷,只是稍稍这样看了一眼,只见帐篷的边缘地带瘪了下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缓缓地滑过。
鬼煞里,所有的刺人都已经抵达了室内馆的门外,锁上的玻璃门根本没有任何效力,拦不住任何一个。很快,透亮的玻璃门就变成了一地碎渣,刺人们相互拥挤走了进来,时不时还发生一次踩踏。
摔倒的那个会立刻被后面的踩一脚,又因为有刺,直接将踩到自己的脚扎穿。它们死了有一段时间,有些肌肉组织已经出现了腐烂,一扯即断,所以等地上躺着的再站起来,他背后的刺上就多了一只扎断的脚掌。
脚掌扭动着,试图从尖刺滑落,然后再一次和本体合为一体。
这一次,长刺的地方不仅仅是刺人的身体,还有它们走过的木地板。室内馆内部是篮球馆,它们走过的足印也都长出了尖刺。
而宋晓雅和蒋天赐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带领学生们躲在看台的三层。有过一次短兵相接,蒋天赐已经知晓了这些东西的行动规律,自己的风刃在它们身上不是很起作用。既然如此,那么能多拖延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走入室内馆的刺人并没有乱找乱跑,反而暂时在原地寻找,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找了半分钟后它们发出低哑的吼声,好似彼此呼唤。
这样一张嘴,宋晓雅从连发枪的夜视镜里看到了骇人的一幕,原来这些家伙的口中也都是尖刺,高高扎在刺尖上的是舌头和牙床。夜视镜中的视线发绿,在一片绿的景象当中,刺人们朝着地上的衣服和被褥围了过去,把这些贴身用的东西当作了人,在上面踩来踩去。
蒋天赐已经做足了准备,这只是缓兵之计,真正要解决它们,还得看钟言那边。
钟言这边也不容乐观,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来者不善,喷泉的喷发比刚才猛烈得多,水柱直冲上了三十米。
如此之高的水柱必定引起水雾,水雾变成了它的保护罩,让人无法顺利靠近。隔着这层水雾再看,中间那棵树是多么的讽刺,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学校对自身和学生们的美好期盼,希望每个学生都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硕果累累。然而它真正代表的意义确实“木”的意象,时时刻刻接受着水的滋养。
普通人过不去,但好在钟言不做人。
鬼场的浓烟率先和湿气相互接触,水火本不容,刹那将小水珠蒸发,变成了白色的水蒸气。钟言能感觉到恶鬼的涌动,煞虽然难破,但是只要找到关窍就好办许多,比如知道鬼主想干什么,再比如知道鬼主的弱点。
现在只要去掉了喷泉的水,蝟人的魂魄就少了大半的助力。
随着鬼场的扩大,他步步逼近喷泉,如果没有鬼场的帮助绝对没有这么轻易。脚下的地面燃起一层微微发绿的鬼火,一直蔓延到喷泉的边缘。鬼场里的火继续燃烧,火舌卷到了喷泉池的石料上,烧掉了最上面的那一层才露出里面的真迹。
全部都是铭文,根本不是什么古代诗词。
这些铭文钟言看不明白,他不修正道,自然也有不精通的东西,可再不精通也知道这必然和辟邪、邪物有关。随着他的移动,火舌席卷了整个喷泉池,所有的水分瞬间蒸发,整个十三中上空的黑夜被水蒸气覆盖。
水蒸气又变成了另外一种施压,分分秒秒地压迫钟言鬼场的能量,仿佛要用无穷无尽的湿寒将钟言的鬼火压回去。
喷泉的水柱更高了,整个地面开始震动,好像里面有个凶物正要出笼。
原本钟言以为一只鬼的能量就足够自己靠近,看来还是低估了蝟人,王大涛说得没错,这东西的能量级别已经超过了s,但只要没到飞练娘亲那么厉害,自己对它就不是无计可施。
咳声降临,饿鬼道场迎来了第二只鬼。
就在同一瞬间,喷泉的水柱上升至百米,飘落的水滴宛如一场瓢泼大雨,将钟言连同他的鬼场吞没。但坚硬无比的石雕树木出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裂缝,钟言像是感知到了这道裂缝的出现,尖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嫣然一笑。
飞练看到了这个笑容,不禁脱口而出:“原来师祖动杀气的时候这么漂亮……”
室内活动场馆里,刺人们已经把地上的衣物和被子扎成了碎片,木质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可以让人类落脚的地方,整个篮球场就是一个大针板。忽然间它们全部都不动了,好似察觉到周围的生气。
原本它们的头都深深低垂,慢慢地转动起来,身子的方向没变,可是脑袋后仰到后背上,整个头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