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里点着香,也是为了藏住血味吧?”钟言一边问一边哄秦瑶。上午那盘雪花糕她吃了,薏米粉为主的糕并未吸收湿气而膨胀,钟言就知道她身上没有水鬼的痕迹,只是装病。而大户人家的女儿一旦长成,半年内就会议婚,秦瑶不想嫁人,这才出此下策。
柳妈妈擦了擦眼睛:“是,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否则瞒不住那些嬷嬷。我眼睛今年开始花了,不知还能陪小姐多久,小姐一狠心,问我要寒凉生食,要用冷的东西将身子逼坏,我也劝不住,只能随她。”
“这怎么行?身子坏了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钟言给秦瑶擦了擦汗,“现在难受吗?”
“我肚子疼。”秦瑶在长嫂怀里缩成一团,“疼了两日……可我听说只要逼停就好,我日日夜夜都吃寒性的食物,我不信吃不坏身子。”
“你这性子,和你大哥真是如出一辙,犟得吓人。你这样摧毁自己,往后是自己吃苦。”都说长嫂如母,钟言也学着安慰她,“你大哥如今好了,你的婚事他也能说上话,绝不让你随意嫁了。”
“不,我不嫁!”没想到秦瑶十分刚硬,“嫁人就是死。”
钟言一惊:“这话怎么说?”
柳妈妈忙说:“四小姐从小有几个相熟的玩伴,从前一起学女红和管家,这几年她们先嫁了人……”
钟言听完了然,想必如花女子过得都不好。
“原先要许配给大少爷的柳三小姐,上个月……离世了。”柳妈妈擦了把泪,这些女孩儿都是她见过的,“都说柳三小姐儿女双全,上上月她刚生完女儿,酷暑里做月子,婆家不让见风不让下地,更不让更衣洗漱……竟活活给热死了!”
钟言闭上了眼,一时间找不出安慰的话语来。都说柳三小姐貌美如花,和秦家大公子相配,没想到她没嫁给秦翎,竟然是这种命数。
“我才不要嫁人,打死都不嫁。”秦瑶躲在长嫂怀抱里发誓,“只愿当个老姑娘,一辈子守在家里!”
这只是她的心愿,可柳妈妈心里却明镜一般,嬷嬷们一旦知道内情,小姐就留不住了。小翠也跟着着急,秦家的丫鬟们没有不羡慕四小姐的,生下来的富贵命,又有三个哥哥疼着,可实际上她再是小姐,也要走这条路。
见大家都不说话,秦瑶急得直求:“长嫂你帮帮我,吃什么能停了月事?”
“这……”钟言犯了难,但秦翎的小妹就是自己小妹,总不能让她毁了,“好吧,这事我帮你,回去我给你开个方子,总比你瞎吃要好。但你万万不能摧残自己,你大哥要是知道了要伤心坏了。”
“真的吗?”秦瑶喜极而泣,直接在小床上跪下,对着长嫂砰砰磕头。钟言连忙把她扶起来:“快歇着吧,你这时候瞎胡闹,身子又该难受了。等天亮了,午前你让柳妈妈来我院里拿药方,以后不许乱吃。”
“是,长嫂对我的好我记着,往后有机会一定报答!”秦瑶抓着她的手,宛如抓救命稻草,“你不单单是大哥的贵人,也是我的贵人。”
“傻话。”钟言给她盖上被子,“对了,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去湖边,听见没有?”
“是。”秦瑶连忙点头,“往后我不去东回廊,去看大哥也绕开湖。”
“嗯,那我先回去了,你大哥还不知道我来看你。”钟言算着时辰,又交代了柳妈妈几句就赶紧走了,心里总算轻松一块。原以为秦瑶和水鬼有关,既然没有那就好办。
而秦翎像是感知到什么,果真醒了。
没睁眼,他先摸了摸旁边的床,虽然还没习惯旁边有人,可是已经先去找了。意外的是左侧空着,秦翎慢慢地睁开眼睛,窗外还黑着,她去哪儿了?
想着,秦翎下了床,屋里只有一支红烛。她回来容易绊跤,他正准备出去再找一盏灯,没想到一开门,靠着门休息的元墨滚了进来。
“啊!”元墨一直靠着睡房的门把守,没承想少爷开门。
“你怎么在这里睡上了?”秦翎先把他扶起来,“少奶奶出去了,你看见了么?”
元墨小脑瓜一转:“少奶奶带着小翠出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秦翎点头,虽然元墨没直说,但她带着翠儿出去,那必定是起夜,“再去找几盏灯吧,屋里太暗,她走路风风火火的,容易跌跤。”
“是。”元墨刚转身,一愣,吓得连忙退回。
正对着房门站着一个人,就是大少奶奶!
门口挂着红灯笼,映得那人的面颊绯红,嘴唇又白,好似在水里泡失了温度。
不,不是,这绝对不是少奶奶!元墨不顾其他,转身就把少爷往屋里推,可秦翎已经瞧见了,惊讶地问:“怎么站在外头?快进来,外头冷。”
“少爷!”元墨急得差点咬舌,她……她……她不是啊!
就隔着门槛,门外的少奶奶朝屋里伸出了手:“唉,刚刚在石阶上崴了脚,迈不过去,夫君快扶我一把。”
“怎么崴脚了?”秦翎听完就要过去,结果又被元墨给推了回来,“做什么?她崴了脚,我得去扶她。”
“不是,不是!”元墨快快地摇着头,汗珠子都要甩出来了。只听身后那人又说:“元墨,我知道你总防着我,怕我害了你家少爷,可我对他是真心相待,你怎么总是阻拦?”
“你!你胡说!”元墨恨不得呸过去,自己什么时候防着少奶奶了,自己和少奶奶是一等一好。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别的,死死搂住少爷往前一倒,两个人一起摔在地上。摔倒后他捂着肚子打滚:“诶呦,肚子疼啊,肚子疼死了!”
秦翎面前是一团乱:“磕在哪里了?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就是肚子疼!”元墨紧紧地拉住他,纸肚子都被少爷压瘪了一块,忽然外头安静了,再看过去,一个少奶奶一脚迈进门槛,身后跟着小翠。
“啊,肚子不疼了,或许是岔了气。”元墨一骨碌爬起来,“少奶奶您的脚好了?方才你带着小翠出去,回来就说崴了脚,不肯进来,我拦着少爷你是不是生气了?”
钟言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好在秦翎没出去。“唉,我刚刚也是说了气话,你别当真。”
“我就知道您是气话。”元墨悄悄给她使眼色,“少爷刚醒。”
秦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主仆三人,好似自己成了唯一的外人。他不断地打量着他们,张了张嘴,可最终又什么都没问。
“诶呀,我刚才带着小翠出去一趟,咱们回屋说。”钟言拽着秦翎进了屋,亲手关上房门。秦翎被她拽到床上推倒,这样的姿势一看,一眼看到她腕口的玉镯。
一左一右,相互呼应,甚是好看。
“你戴上了?”秦翎不由地问。
钟言没料到他问这个,明知道戴上了是什么意思,却装作不懂:“看它好看就戴上了,怎么,你又不舍得了?”
秦翎眨了眨眼:“没有,只是想说你戴着好看……这对玉镯其实还有一对玉耳坠相配,明日让元墨去库房找,也给你。”
“傻子,这么好的东西全都给了我,你就不怕我卷着逃走吗?”钟言心里一热,没想到他傻成这样,恐怕再过不久,他娘亲留给他的那些值钱东西就全到自己身上来了。秦翎只是摇头,并未回答,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知道她不会。
等到她脱衣上了床,两人再次盖被,秦翎这才说:“方才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