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主这才醒神,一路送郡主出了马场。期间郡主没有与戚缓缓再说一句,戚缓缓也只是冲着她行了送礼。
郡主看到戚缓缓与她行礼,她鬼使神差地,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确保戚缓缓看到了之后,才转身离开。
郡主上了马车,车中只她一人时,她扯着自己头发,暗恼地想,自己在干什么,又不是真的怀上了,就算怀上了这样做也很掉价啊。啊啊啊!无声地在心里暗叫几声,还是缓解不了尴尬。
她怎么变得如此幼稚,戚缓缓现在在笑她吧。
戚缓缓确实在微笑,从郡主刚才的举动来看,她对宋丘是有情意的,她为宋丘感到开心,是真的开心,他那样的好人就该有人爱,一生平安幸福。
马车上的郡主暗恼退去一些后,想到戚缓缓没有问起宋丘,心里还好受些。可随后她又不开心起来,戚缓缓的态度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宋丘,他在知道被他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人又被倪庚抓回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郡主一时犯了难,不知该不该去问宋丘,甚至该不该谈及这个话题。
戚缓缓逛了一天回到王府,晚上倪庚过来与她一同用膳。他道:“见到郡主了?”
戚缓缓不新鲜倪庚会知道,她的行踪自然会有人禀报给他,她嗯了一声。
倪庚:“这是她的心愿,送自己孩子一匹小马。她小时候,安国将军答应在她六岁时送她一匹马,但还未送出战事就来了,这个事就此搁下,到安国将军殉国,也没有完成承诺。孩子是种传承,可以弥补遗憾,带来希望与快乐。”
戚缓缓头也不抬,这番话可真是一石二鸟,提醒她宋丘与郡主是夫妻已成事实,还说教起生孩子的好处。
但戚缓缓有自己的见解:“郡主小时候吃了大苦,如今好了,有了自己的家,温馨有爱的家。我不像她,我小时候没受过一丝苦,没有任何遗憾需要弥补,老天是公平的,小时苦来长大甜,而我与之正好相反,小时过得太过顺遂狂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
倪庚住了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现在让你吃苦了?”
第77章
倪庚本以为能问住戚缓缓, 但戚缓缓不紧不慢道:“你让我吃的苦还少吗?”
“那极寒之地好冷啊,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凉的,背景离乡见不着家人,马匹生意我哪里做过,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学, ”
倪庚听不下去:“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是我把你送去那里的吗。”
戚缓缓:“可这些苦都比不得我在这里的苦。”
倪庚脸色冷了下来:“是了,为了逃离我,你连成冻那种破地方都呆得下去,是连同吐赤鲁与虎谋皮都在所不惜。”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我总觉得我罪不至此,因为我自己知道, 我从来不想看到你受伤,我希望你笑, 你开心,你好。”倪庚现颓败之色, 早就意识到的事情被挑明了来说, 所受到的打击更深, 心痛与自尊的受挫同时存在。
戚缓缓在纠结,她与倪庚能保持住这种平衡不容易,刚才因一时口快,引发了这场争执。她此时若不言语或顺着他说一句, 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若她随了心,说出心里话, 后果不知会驶向哪里。
“我以为一个人想要对方好,该是对方认为的好, 而不是他强加在对方身上他以为的好。”
戚缓缓没忍住,有些话她不吐不快。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永远记得初遇倪庚时,他给她的感觉,他是个正派的人,是个值得爱的人。凭着这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残念,戚缓缓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与他讲道理。
“那你想要的好是什么?”没有嘲讽没有咬牙切齿,倪庚平静地问了出来。
戚缓缓抓着筷子的手一紧,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希望。她道:“我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我想要尊严,不被别人任意摆布的尊严。”
倪庚沉默了一息,他的目光从戚缓缓脸上移开:“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自由,尊严?贩夫走卒要听官兵的,富豪商绅要听县太爷的,官员要听上峰的,满朝文武要听皇上的。在各自的贵人面前,哪来的尊严,唯余尊卑。”
戚缓缓听得满心荒凉,他都不敢看着她说这些,她道:“我知道这些啊,所以自小就想好了,若我嫁了过得还不如在娘家的日子,那我就不嫁,守着我戚家房子产业、土地钱财,我可以过得很好,我可以保有最大的自由与尊严。”
戚缓缓说着满面哀色:“你为什么要来崔吉,若我们从没见过,我现在该是过着我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这种结果。”
倪庚猛地瞪向她:“戚缓缓,不许否定我们的过去。”她碰到他的底线了。
戚缓缓还在说:“你就不能放我自由吗?”
倪庚:“你说的自由若是离开我的自由,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心,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你不如想想现实的,怎么在我这里为你自己谋取最大的自由度。”
“至于尊严,没有人会不尊敬你,你尽可大方地去往城中的任何地方,不会有人对此闲言碎语,在王府里你就是主子,所有下人皆为你的奴仆,见你如见我。你今日见了郡主,她可敢对你说一句重话,郡主见你尚且如此,更无论别人。”
戚缓缓心中的那一簇希望的小火苗灭了,她就不该让它死灰复燃,她道:“殿下的意思是,我只在你一人之下,只做你一人的卑下就好。”
“在外人面前是的,但私下里,我们可以适当不去顾及尊卑。”
不得不说,倪庚是变了,他退让了很多。戚缓缓想,他若是一开始就以这种态度待她,不是被动地在太后来崔吉那日才知他的身份,而是他主动向她坦陈,她会不会就原谅他,心甘情愿地随他来京都?
不会有好结果的,时间一长,她会明白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多浓烈的爱意也抵不过自由舒心的日子。
终究,她与倪庚不是一路人,他们不合适,她要的是京郊木材厂的小商人之家,不是权势滔天的贵胄。
戚缓缓重新拿起筷子,敛下全部情绪,道:“吃饭吧,要凉了。”
倪庚本该乐于见她如此的,偃旗息鼓听命顺从,但他吃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草草吃了两口打住,晚上宿在了东院。
二人洗漱后同榻,倪庚忽然抱住戚缓缓,戚缓缓提醒他今日不是初五。倪庚道:“我知道,只是抱一下。”
戚缓缓刚皱起眉头,就听倪庚在她耳边,低语道:“别走,除了这种自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别走,想都别想,我试了一年,我,做不到。”
倪庚哪怕在崔吉镇隐瞒身份的时候,也从未在她面前呈现过弱势,戚缓缓告诉自己别上当,这只是特殊情境下,一时的意乱情迷,待明日太阳升起,他摇身一变还是那个霸道冷戾的时王。
今夜,此刻,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代表不了。
戚缓缓任倪庚这样抱着她,诉说着他的心情,而她全程无波无澜,心里想的是,只要他遵守承诺不碰她就好,她决不能让自己怀上孩子。
同日,郡主在家中等宋丘回来等得心焦。
终于等到宋丘回来,她马上起身迎了出去。二人自打同床,过上了正常的夫妻生活开始,每日的饭桌上郡主都十分活跃。
她记得小时候爹娘还在时,吃饭时可以说笑,睡觉时可以乱踢被子。后来这些都不被允许了,太后姑母规矩极严,只对倪庚睁一眼闭一眼,她只有羡慕的份,不敢松懈。
嫁到宋家,她发现宋丘虽行事端方,但不会拿行止礼仪来说事,她可以在餐桌上与他说任何事,他都会给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