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昨夜一宿未睡,倪庚一睁眼就到了早上。他转头看向戚缓缓那边, 这一看就获得了一个好心情,她侧身而躺, 面朝着他,看见的不是她的后背他就觉开心了。
他轻轻转身与她面对面,含笑看着她的睡颜。是看不腻的,观她睡相听她呼吸就知,她睡得很熟。
不应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往常他一醒,她就会跟着醒过来。再一想就明白了,她昨夜难寐了。
她想什么想得难寐?是因为自己的那番剖心之言入了她心吗。
倪庚没有赖床的习惯,他抑制住摸她脸摸她头发的念想,虽以他的探息能力可以断定就算他上了手她也不会察觉,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不舍地起身下了榻。
奴婢依次进入,他朝她们看去,眼中未散的柔情即刻变得凌厉,接着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四人即悟,轻手轻脚不发一声地服侍倪庚洗漱更衣。
一切整理停当,倪庚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不要吵到你们主子,让她睡,”顿了下又道,“午时若再不醒,小声唤一唤,不要起来马上就吃东西,让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
语休应下:“是,奴婢知道了。”
语休在跟随倪庚前,与她娘亲在大宅子做过奴仆,她是四人中最懂侍候人的,只是以前做的都是外院的杂务,侍候主子梳妆打扮是不会的,到现在戚缓缓都是自己梳头的。
这一细节倪庚想不到,自然也顾不到,他只是太怕她会再次消失,才把戚缓缓近身之人全换成了会武功的下属。
可谁想到,这一安排竟钓出了柳望湖藏得最深的、埋在他身边的暗桩。
戚缓缓醒来时,正看到语休站在她床头,语休马上行礼后道:“奴婢正要唤醒您,正午了,您再不醒午膳时间要过了。”
竟是睡了这么久吗,戚缓缓晃了下有些发沉的脑袋,该睡的时辰不睡,哪怕睡得时间不少,人也是不舒服的。
戚缓缓起身后,能感觉到阿月看了她好几眼。见对方如此,她就更不急了,穿戴整齐后,先用了口清口茶,然后慢吞吞地坐在桌前,把午膳当早膳用。
吃好后,她看起了书,今日起得晚连午睡都免了,一直看书到傍晚。再过一会儿倪庚要回来了,她更没有机会与阿月传消息了。
阿月虽脸上看不出端倪,很是沉得住气,但戚缓缓一直在注意她,知道阿月并没有表现出的气定神闲,这一日不知看了她多少眼,戚缓缓都只当不知,更不会理。
这是她昨夜与倪庚商量出的对策。今日故作不理,让柳望湖急一下,分他的心更利于打消他的疑虑,还可拖延时间,毕竟他们是从昨日才开始部署,比起柳望湖已做好万全准备来说,落了一程。
从今日阿月的表现,戚缓缓心中有了数,对方还是急的,并没有多沉得住气。
屋中有些暗了,戚缓缓刚把书收起来,倪庚就回府了。
阿月不得不随着其他奴婢退下回自己的屋子去,待她们退着时,倪庚朝戚缓缓看去,看到她也正望向他。四目相对,他品出了一种独属于二人之间的默契。
如早上看到她没有背对着自己一样,一回家就迎来了好心情。
待奴婢退下后,戚缓缓坐下来,倪庚来到她面前问:“她可有急相?”
戚缓缓点头:“急了。我没理她,明天再熬一天就差不多了。”
戚缓缓说这话时,脸上的狡黠一闪而过,倪庚很久没见她这样了。好像自打与他回到京都后,她总是苦色哀相,都快忘了她以前就是这么灵动鲜活的。
在知道了柳望湖的意图,在知道自己这里也有他的人后,倪庚胸有成竹,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但因戚缓缓的参与,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原来连做事都可以是愉悦的。
这一个宁静的夜晚,倪庚没与有戚缓缓再谈眼下之事,而是给她讲起,他当年走过的各国的风土人情。
戚缓缓听得沉浸,倪庚不无得意,他可不是随意讲的,私下是做了功课的,知道她对商业与挣钱最感兴趣,就逮着这块儿给她讲。
夜里,二人同榻而眠,依然相安无事,这一次,没有人难寐,二人睡得都很好。
到了日子,戚缓缓抓住午憩的机会,留下阿月一人在身边。
她还没说话,阿月就先说道:“戚姑娘,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戚缓缓目露难色:“我还不能完全信任柳大人,他说送我到拓石王城我信,但他焉知崔吉镇没有倪庚的人?”
阿月:“这个我们当然有考虑到,答应你带出你的父母自然会避开时王的人。”
“只凭你一张嘴说,要我如何信?”
“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要见柳望湖,让他亲自与我说。”
阿月马上否决:“这不可能,太危险了,你身边都是时王的人,不说别的,就说您身边那三位,语休耳力惊人,拳法上很少能遇到对手,阿依轻功了得,没人可以逃过她的追踪,还有睿娘,能以一敌三,最愚却也是最难支开的。姑娘不知道吧,每次您出门,除去我们四个,还有很多暗卫跟随,要不打草惊蛇地见到柳大人,如登天之难。”
戚缓缓听阿月说起另外三婢,暂时打消了对另外三人的怀疑。
戚缓缓当然知道柳望湖不可能来见她,除非他疯了。她只是用此来小小试探一下,没等她引导,阿月自己就把语休,阿依、睿娘的情况说了出来。
戚缓缓怕勾起阿月疑心,不再多说,点到为止。她无奈道:“好吧,那就劳烦你,把我的顾虑说与柳大人,看他可有解决之法。”
阿月深深看她一眼后道:“近来时王夜夜宿在姑娘这里,未见你二人起争执,且我见时王心情甚好,对姑娘比以前还要上心,可是打动了你,你动摇了?”
这可是个大问题,若戚缓缓臣服于时王的权势与柔情,她可会把他们都卖了。
戚缓缓看着阿月,嘴角露出一抹嘲意:“你去问问你的柳大人,他该是知道我会不会动摇。”
柳望湖从她刚来京都时就盯上了她,如今看来,助宋丘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柳望湖,有能力把人安插到倪庚身边来,也该有能力在京都城下打地道。
这样的人,该是把她与倪庚之间调查得清清楚楚,可能比他们自己还要更清楚他们的每一个过往,每一个龃龉。自然会明白,她不可能屈服,丢掉逃走的念头。
阿月没再说什么,但她肯定会汇报的。
这天夜里,倪庚回来得很晚,戚缓缓都要就寝了,他才迈步进来。
戚缓缓把白日里与阿月的言谈告之他,没有提阿月的疑问,重点在于她对其他三婢的描述。
倪庚摇头:“不一定,待事发之日,一切都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