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主与修士皆闻讯赶到,云桦站在人群中,神色沉郁地望向殿内:“春寒峰上不欢迎不速之客,拿下他。”
没等守卫进殿,穆离渊已经自己从殿内缓缓走了出来。
未卸易容,仍是普通修士的装扮。
数百刀剑立刻齐齐对准了他!
“哪家的后生,如此不知礼数。”云桦盯着他,“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穆离渊抬眼扫过面前人群,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后的郁行舟——想必就是这位向云桦透漏了他来的消息。
他并没有按与郁行舟的约定来戳穿沧澜门的假剑,反而把天机剑的剑魂注入了云桦佩剑,演了另一出别样精彩的好戏。郁行舟此刻恐怕已是怒火中烧,却又无能为力。
谁让他有求于人。
云桦冷声道:“问你话呢。”
穆离渊口吻平静,甚至暗淡:“我来看看师尊。”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皆惊诧——此人是谁?竟敢叫北辰仙君“师尊”?
人们彼此面面相觑,看向云桦,又重新看向穆离渊。
云桦脸色极度阴沉:“今日是仙门武宴,魔尊未免太嚣张了吧。”
穆离渊在三界搅弄风雨、在天机门前大开杀戒,他都无所谓。
但今天,是他云舒棠第一次堂堂正正以掌门身份主持仙门武宴,穆离渊却要来此寻事,语调张狂进出自如!实在是打他的脸。
修士们听到“魔尊”这两个字,纷纷变了脸色,防备地后退数十步。
有人已经握紧了自己的灵器法宝。
陈仙殿前霎时灵息缭绕,剑拔弩张。
“我说了,”穆离渊走下台阶,“我只是来看看,看过就走。”
“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云桦长剑猛然出鞘,拦住了他的前路,“我师弟是如何被你所害,你竟还能说出一句‘来看他’。”
穆离渊微微侧眸,看向云桦:“那是我与师尊之间的私怨,我们恩怨已了,不许我再念旧情吗。”
云桦冷笑:“你们之间何来恩怨旧情,有也不过是他对你的恩!你对沧澜门来说,只有仙魔不容的仇!你这条命,当年就不该留。”
仙门诸修士见云桦态度如此坚决,纷纷有了底气,立刻列队布阵将穆离渊团团围住。
来参加武宴的都乃名门高手,此刻又有云桦天机剑在前,以多对少,他们并不畏惧。况且此地不同于上次交手的人界伏墟山脉,沧澜山乃仙家福地,四周灵场能助仙抑魔。
优势重重,众修士皆信心十足。
归元剑派长老率先亮出本命法器,喝道:“说得没错!十多年前我随师兄出战魔窟,师兄一把归元剑横扫魔宫,活捉魔尊与他的妖妃,将他们投入熔魔炉中,烧得魂魄都不留,换来仙门安宁数年!若当时将这孽种也投进焰炉,之后仙门也不必屡受魔族侵扰!”
另一长老道:“当年这小子落入北辰仙君手中才免于一死,可看看救他的人是什么下场?对待魔妖杂种,就不该心慈手软!”
“你们说什么......”穆离渊神色微变。
那修士道:“说归元老祖杀你父母杀得好,若非北辰仙君太过心慈手软,也不会酿此大祸!”
穆离渊只觉得被利雷击中心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难道他的父母......
不是江月白杀的?!
那为何......
那为何江月白要认下?让他本来就要心软消散的仇恨又加重几分。
穆离渊呼吸逐渐急促,胸口翻搅着剧痛。
江月白说的那几句“渊儿不用再怕”、“不用再恨”......他此刻才忽然后知后觉理解出了几分更深的意义——江月白直到临死前都没有辩解澄清过杀他父母这件事,不是为了别的......
而是为了教他这个总是心软的徒弟,如何出剑无悔地复仇。
为了让他纠结万分的痛苦能畅快了断,
为了让他往后余生能再无仇恨地活着。
穆离渊的心好像裂开了口子,整个人都要散架。
其实......
其实除却杀父杀母,其余别的仇,桩桩件件,他全都可以原谅的......
仙魔势不两立,可只要江月白一句话,他愿意放弃魔尊的身份。
屠杀千百同族,可他心甘情愿做江月白的座下走狗,哪怕替仙门屠尽天下妖魔他也愿意。
用他魔元炼器,只要江月白想要,完全可以直接对他开口,他什么都给,魔元、灵脉、内丹,江月白想要哪一样都可以拆了他身子拿走!
他最恨的其实只是江月白骗他,他恨江月白那么多年待他不是真心。
可笑。
穆离渊苦笑着,眼角渗出了血泪。
他现在只能恨自己,恨自己面对江月白时非要嘴硬装出一副不服输的模样,不肯表露真心,怕江月白说他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