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尘埃的尽头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步步走出雾霭。
人影渐行渐近,身姿颀长,白衣飘飘。
停在江月白对面。
眉眼冷峻,薄唇冷冽。
竟与江月白本人一模一样。
江月白望着面前人,微微怔然。
而后轻哂一声:“原来我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何必要扮我呢。”
对面的“江月白”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傲然与轻蔑,可语调是从容温和的:
“我本无相,但这世上能做你对手的人,只有你自己。你该知道的,我若化形,只能是你。”
江月白微微仰头,轻声叹气。
似乎终于明白了对方所有铺垫的终极目的——那将是一场荒唐至极的表演,远比他当着万千众生横剑自刎更加可悲可笑。
他要清清楚楚地向不计其数的眼睛前展现:持剑对天的人,如何死在自己的剑下。
天道很客气地喊着他的尊称,礼数周全地请他出剑:
“北辰仙君剑法天下无双,我敢接你的一剑,你敢出剑吗。”
“人之将死,有何不敢。”
江月白回答得很随意,出剑也很随意,根本没有用什么力气,似乎已经对这场荒唐戏码感到厌倦与无望。
他翻手甩出长剑。
连剑诀都没有用。
剑气纵横,一道厉光带着将死之人的污血远去——
对面的“江月白”身前瞬间出现了一道无血的裂口。
江月白自己的身前却崩开了一道更深的血口!血红四溅!
“好剑法。”对面的“江月白”一脸欣赏,盯着出剑人鲜血淋漓的胸前,缓缓道,“可我没流血,还不够。”
天道颇有风度地陈述着一场胜负早定的游戏的规则。
更深的意思却是——你这一剑太胆小了,还不足够你能自我了断。
江月白无奈地笑了笑。
他苍白的脸色只是看着就已经十分痛苦和残忍——让这样的人用力出剑,几乎是一种死前的折磨。
天道“江月白”随着剑气的余风身形迅速前掠,逼近了江月白。
更清楚地看清了这个痛苦之人的表情。
长剑因为这个突然缩近的距离刺进了“江月白”的正心口——
剑伤却绽开在江月白身上。
剑尖没入胸膛的那一瞬间,江月白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撕扯开了,浑身经脉震得几乎断裂。
他紧紧咬着牙关,可还是没忍住,猛然喷出了一大口血!
“江月白,你终于要死在你的自负里了。”
天道“江月白”用极轻地声音,说给面前七窍涌血的人一句残忍的低语。
血流得太多,已经不是最开始“滴滴答答”地流,而是泉涌一般“哗哗”地顺着江月白的下巴前颈流——这幅场景凄惨到震撼,远处的万千苍生已经在为天劫覆灭三界的结局此起彼伏恸哭。
哭声在风声里变作鬼哭狼嚎,像是给英雄末路的一曲挽歌。
浓稠的血把江月白双手都浸湿了,滑得根本握不住剑柄。
剧痛让他头晕目眩,耳中尽是轰鸣,腿也软得站不住,几乎要跪在地上。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受得住江月白的一剑。
包括江月白自己。
对面的“江月白”轻声叹息,伸手怜悯地摸了摸江月白的血发。
“早知如此,当初为何要自寻死路呢。”
江月白双眼被七窍涌出的浓稠鲜血糊满了,整个视野都是猩红的。
可他仍然没有松剑。
仿佛倔强地想要在死前看天道流出哪怕一滴血。
似乎这样,他的死就不算太过狼狈,死后流传的故事里,他也不算一个彻底的失败者。
染满鲜血的手固执地把剑一点点插进天道“江月白”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