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芹拍着大腿恍然大悟,“瞧我把这事忘了,放心潼潼,老师替你们保密,谁问都不说。”
不必多说的默契让三人相视而笑。叶崎把剥好的橘子分两半递给两人,自己又挑了一个继续剥起来。迟羡看着手里光溜溜的橘子瓣,合理怀疑他有强迫症。
“杨老怎么会想来云溪定居呢?”
如果迟羡没记错,杨敏芹应该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虽说这边风景不错,但气候差异大,她来这没多久就不太适应阴湿的天气。
“我祖籍是云溪的,人呐,叶落归根,不管到哪都惦记着养自己的那抔土。”细细碎碎的阳光穿透窗棂而来,在老人身上落下无言的暖意。“而且这边风景多好啊,小桥流水,一坐就是一天。”
迟羡随老人向窗外望去。
摇橹船晃晃悠悠划过,木浆拨开缓缓流淌的溪水,须臾便归于平静。船夫黝黑的面庞近乎与船身融为一体,日复一日的工作在古旧的木板上刻下印记。
许是无人的缘故,他划了一段便靠在船尾闭目养神,任船四下飘摇,自由荡漾在这片宁和的江南水乡。
是她梦里才有的自由。
冬季天黑得早,正午一过,黄昏便追着时间跑。天边不知何时悄然沾染了暗色,两人起身告别。
杨敏芹送他们到门口,指着一排整齐的飞檐,“再过几天,家家户户挂上大红灯笼,这水乡又是另一番景象。”
“好孩子,有空多来玩。”她握着迟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我定不会放过他。”
“瞧您说的,我哪敢啊。”叶崎失笑,却依旧贴心尊敬,“天冷,杨老您别送了,我们有空再来看您。”
金毛不似来时在他们身边摇头晃尾,而是安静依偎在老人脚边。打翻的水墨掺杂了循次渐进的橙黄,青灰黛瓦下,老人的身影凝成了一副不经雕琢的画。
走至拐角,迟羡在模糊的光影里用力挥手。
“叶崎,谢谢你带我来见……景舟,哥?”
眼眶蕴着泪意,她还没从见面和回忆的复杂情绪里缓过来,转头就在拐角碰到了陆景舟。
陆景舟的目光在她脸上探寻一圈后,最终落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
眸中冷气翻涌,他低低应了声,“潼潼。”
两道森寒的视线在湿冷的空气中交织,所有的对峙博弈都聚在二人的眸中。
迟羡猛然意识到,这是上次风波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巷子里有风凛过,冰冷刺骨。
陆景舟死死盯着叶崎,迟羡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积聚的怒火。她不得不打断两人不友好的碰面,“景舟哥,你来云溪是?”
他不情愿收回视线,冷冰冰的语气中含着生分的柔意,“我有事,先走了。”
言罢,陆景舟从她身边径直而过。小巷窄而深,叶崎几乎是同时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脚步声骤停。
良久才响起,隐忍的“咚咚”声似是要将青石板砸透。
叶崎好像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紧握着她的手向巷子深处走去。
迟羡犹豫开口,“刚才那位是陆……”
“我知道。”他的声音听起来也不算愉快,“陆景舟,恒陆集团经理。”
手指不安分动了动,她注意到他蹙紧的眉头,“你,生气了?”
“你说呢?”他停下脚步,颇为无奈,“看你们的名字在热搜挂了大半天,我还能装作不在意?”
“迟羡,我不是大度的人。”
迟羡突然想起齐时妍那句当时她没放在心上的话,“叶教授挺有霸占欲的。”
昨天吻戏,今天情敌,怎么办,好像把人惹毛了?
这时就暴露出不爱看偶像剧的弊端了,她搜刮半天也没想到该怎么顺毛,“嗯……唔?”
不似昨日疾风骤雨,他轻轻舔舐她的唇角,温柔缠绵。无人能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她刚要阖上眼睛,就听他沉沉低语,“别闭眼。”
他要确认她独一份的感情。
半盏烟雪温温润润飘洒,落地即成剔透的水珠。婉约转瞬化为促急,云溪难遇的大雪悄然而至。黛瓦青檐,枯枝残叶,弯桥旧木,片刻间换了颜,北城的银装素裹在温柔水乡另有蕴味。
眼睫落了雪,更有携风而来的细密雪粒涌入眸中。他们在江南纷扬的雪地里拥吻,将浪漫定格在这座有着特殊意义的小镇。
潋滟的眼波流转,他温柔的嗓音沁入她心底,“迟羡,下雪了。”
下雪了。
如此浪漫的意象,在她的记忆里却和无数不愉快的事情连接在一起,雪夜如同梦魇般紧紧将她缠绕,无法逃脱。
母亲在大雪里离去,她在大雪里被赶出门,也是在一个狂风暴雪的日子,她将自己埋进了黑暗,宁愿就此解脱。
说来可笑,明明是痛不欲生,却被定成威胁。
她换来了什么,是怜悯吗?
不是,变本加厉罢了。
从那时起她便意识到,只有强大才能彻头彻尾逃脱,软弱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