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坚持一下,刀宗的人来了,我们很快就能回山庄。”
桑枝疲惫地望着灰白的天空,微微偏头,太阳才升起来一半,霞光无法驱散晦暗,寒风拂过黏稠的尸体,升起更浓烈的臭味。
她忍不住侧身作呕,鲜血从喉间喷涌而出。
浓厚的雾气散开后,场面壮观又惨烈,积雪层上的血一层叠一层,红到发黑,弟子的残肢横七竖八地落在地上,高度腐烂的尸体被刀砍得稀碎,却仍能肉眼可见地蠕动。
如同炼狱降临人间,倒下滚烫的血水侵蚀生命。
还活着的弟子劫后余生地靠在一起喘气,刀宗弟子背着人往系着红飘带的地方轻功而去。
瞿苒苒坐在桑枝身边,素白的衣服几乎从染池里捞出来,还往下滴着血,抱着琵琶垂眼望着断裂的弦道:“神农谷研制出这种可怕的禁药,只怕是安了狼子野心。”
桑枝眨了眨浑浊的眼,视线内有一抹红占据了半边世界。
第150章 晋江
◎武林大会33◎
她偏了下头, 看向眼前的半截手指,纵然失去只剩一半却仍能蠕动着向前攀爬,脑中蓦然出现在边境时姜时镜的话, 罗家娃娃的废腿, 靠着几十只蛊虫支撑仍能跑跳。
与这些死了数月的尸体, 不尽相同。
她虚弱地阖上眼:“死了都不让人安歇。”
这个书中世界的有非常明确的设定,只有盛产毒物的巴蜀地区会蛊术, 神农谷位于岷山山谷, 常年与药草为伍,单凭谷主一个人不可能研制出这种附带蛊虫的药物。
况且, 方才的大雾里有另一道笛音与她争夺丧尸控制权, 轻而易举地打破她无数曲子换来的微弱影响。
这个藏在暗处的人绝不是普通的咸鱼教弟子。
瞿苒苒用琵琶拍碎爬到脚边的断手:“恶心死了。”
姜家赶来时, 还活着的弟子皆被转移到系着红飘带的临时休息地,由刀宗弟子里外层外三层地围成一圈, 警惕地巡视着外围。
部分受伤过重的弟子先一步被人工背回了山庄。
姜时镜在一众弟子里一眼找到了倚靠树干而坐的桑枝,几步走至她身前蹲下,桃花眼内的担忧几乎要溺出来:“可否有受伤?”
他把手里干净的斗篷盖在她混满血污的身上。
桑枝睁开眼, 滴在左眼里的猩红覆盖住整个眼眶, 她疲惫地轻摇了下头:“我没事。”
姜时镜看着她那只带着些许惊悚的眼睛,愣了下, 而后取出帕子,指尖微颤, 试图将她脸上凝固的血擦掉:“我带你回去。”
血渍凝固后,很难擦掉,他薄唇紧紧抿起, 沉默了良久, 突然一把将虚弱的桑枝拥进怀里:“我路上时, 脑海里全你受伤甚至是……不好的画面,幸好,幸好都是虚假的。”
桑枝鼻尖的血腥气被凛冽的冰凉气息取代,少年的身体微微颤抖,放在她后背的手几次收紧,又松开,像是怕弄疼她,克制地收着力气。
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努力抬起手轻拍了下他的背,安慰道:“别怕,我只是有些乏。”
少女身上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传进姜时镜的鼻息内,这不是沾染在身上的血所能散发的味道,他眸子暗下,颤抖着吐出一句道歉。
“对不起。”
桑枝怔住,微微后退拉开些许距离,看着他自责的眉眼轻声询问:“为什么要道歉。”
“徽启山蛰伏着禁药,身为东道主的刀宗竟然一无所知,是我的错。”他垂下眼,似鸦羽般的眼睫颤动,遮住了眸内翻涌的情绪。
桑枝伸出手,怕手上的血污会弄脏少年白净的脸,悬停在他的眼下:“不是你的错,有人存了害人之心,又怎么防得住。”
她轻叹了一口气,视线望向汇聚在一起的弟子们,姜悔正在指挥前来的刀宗弟子按批撤离人员,参与小组赛的弟子们一句接一句的抱怨和质疑,让本就不多话的姜悔显得格外憋屈。
原本稍显安静的休息地,因姜家的到来彻底炸开。
“他们需要你,你应该先去处理受伤的弟子们和禁药。”桑枝勉强弯起唇角,露出虎牙尖,“我等你带我回去。”
姜时镜眼底的情绪不断纠缠,良久,微光消失,他把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回树干靠着,又将斗篷往上拉,严严实实盖住她的身体,凌乱的发丝细致地挽至耳后。
嗓音喑哑:“我很快回来。”
桑枝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脸上的镇定一瞬消失,她仰起头额上再次冒出细密的汗珠,受伤最严重的那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本就苍白的脸已然失色。
瞿苒苒坐在她身边,不解道:“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受伤了。”
桑枝半垂着眼,疲惫的声音显得缥缈虚无:“他是玄天刀宗的继任人,比我受伤严重,甚至缺胳膊少腿的弟子只多不少,若今天东道主不是刀宗,他可以随时带我离开。”
“……我能任性,他不能。”
瞿苒苒沉默了半晌:“真不知道那些攻击你的谣言是如何传出来的。”
桑枝:“咸鱼教即使改名洗白,在大多数人眼里依旧还是魔教,烙印在身上的标志永远也不可能洗掉。”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太阳被云层遮住,寒风逐渐肆虐,摇晃着树枝婆娑,枝头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红到发暗的血色。
柳折枝得到消息赶到时,已经半烛香后,桑枝疲惫的伏在瞿苒苒的腿上熟睡,小飞鱼趴在主人身边休息,土金色的皮肤被血染得通红,就连横瞳下面也添了好几道伤口。
他放轻脚步,蹲到瞿苒苒面前,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我听闻徽启山出现了丧……怪物,你有没有受伤。”
瞿苒苒食指放在唇上“嘘”了声,示意他小声些:“我没事,只不过你们教内损失了不少弟子。”
柳折枝上下扫了她一眼,素白的衣裙如被放进染缸内,红得黏稠,原本一丝不苟的墨发凌乱地披在脑后,狼狈不堪。
就连搁置在一旁的琵琶也断了弦,破损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