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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八月,天气已经不那么热了,金陵城中开满了桂花,马车行驶在长街上,花香随着风吹进了车厢里,香气四溢。
苏意凝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挑开了车帘,朝外头看了一眼,因临近中秋佳节,长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苏意韵还停留在王大夫这事上,心里烦躁,胡思乱想,到没留意到马车外头的景致。
“姐姐,咱们去哪呢?是去买头面首饰,还是衣衫绸缎?或是摆件?”苏意凝放下了车帘,转头问她。
苏意韵这才回过了神,却没听清苏意凝的话,自顾自地答道:“这个王大夫能治女子不孕吗?”
苏意凝笑了笑,正欲开口说话,身子却不受控制的猛地向前撞去,苏意韵也跟她一样,两人撞在了一起。
马车不知与什么碰撞到了一起,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车夫急忙拉住了缰绳,生怕它发疯乱跑。
“两位姑娘,咱们的马车撞到了前头的马车。”车夫安抚好受惊的马,立刻便转过身向她们说明情况。
说来也奇怪,这车夫在苏府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了,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明明前行的速度并不快,却撞上了前头的马车。
“前头的马车有人吗?”苏意凝坐稳了身形,问道。
车夫立马前去询问,而后又飞奔着跑回来复命:“回二姑娘的话,小的刚刚前去问了情况,回话的是一名男子,他说他家夫人坐在车里,身怀六甲,现下动了胎气,腹痛难忍。”
车夫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急得满头冒汗
前头的马车华丽无比,看上去便不是普通人家,这要是真出了事,他这条贱命可赔不起。
苏意凝掀开车帘,被文鸳扶着下了马车。
“你别急,也别慌,我先去看看,这事也不能全怪你。”
她安抚了一下车夫,便带着文鸳往前走去。
她刚一站定,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便自里头传来:“这位姑娘可否帮个忙?我夫人腹痛难忍,恐怕动了胎气,我一个男子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您能上来看看她吗?”
这声音似是在哪听过,但男子说话时很急,又像是得了风寒堵塞了鼻子一般,苏意凝听不真切,但存了个心眼。
“前面不远处就是医馆,再行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咱们还是直接去医馆吧。”她提议。
马车里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了女子的哀嚎,语不成调,断断续续:“姑娘,我怕是要生了,您能上来陪我一同去医馆吗?我夫君有晕血之症。”
她谨慎惯了,突然让她上他们的马车,苏意凝自然不愿意。可这事性命攸关,又是她的马车撞上了人家的,她也不好再推脱了。
便点了点头:“好,那我便陪您去医馆吧,实在抱歉,冲撞了您。”
苏意凝的话音刚落下,对方一直候在马车旁的小厮便立马过来扶她上了马车,待文鸳想跟着上去时,却又被拦下了。
“我们家公子不喜欢见生人。”
文鸳只得停在了原地。
苏意凝狐疑地看了一眼拦着文鸳的小厮,悄无声息地拔下了自己别在发髻上的金簪,藏在了袖中,而后挑开车帘,侧身走了进去。
她身子还未进马车,车夫便立刻抽动着缰绳,操纵着马车飞快地驶离了原地。
苏意凝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被一双大手扶住了手臂。
马车里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苏意凝回过神,抬眼去看,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和一个正躺在马车上痛苦哀鸣的孕妇。
“二妹妹。”
“好久不见。”
杨慎扶在苏意凝手臂上的手没有收回,反而有多用力几分力,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怎么在这?”苏意凝心里一惊,有些疑惑,她可没听说杨慎成婚了,且这夫人的肚子一看便是即将临盆之相,少说也有八九个月的身子了。
杨慎眯眼打量着苏意凝,完全没在意此刻还在喘气的孕妇。
“听说二妹妹要大婚了。”
苏意凝没回答他这话,而是看向正躺着的孕妇,问道:“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她朝女子身下扫了一眼,对方确实是受了惊吓,此刻身下一片血污,也不知会不会伤及胎儿。
可只是撞了这么一会,怎么她身下的血,像是流了很久了?有些地方,都已经开始变黑了。
若真是害了人家性命,苏意凝恐怕得内疚死。
女子只是摇头,却没有答她的话。
“我跟你说话呢,”杨慎忽然将她的手腕拉紧,将她整个人往自己那边带去,“你管她做什么?”
苏意凝瞬间便觉得手腕疼痛难忍,对杨慎更是没有好脸色:“你既说她是你夫人,那这孩子便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说管她做什么?”
杨慎看都没看那女子一眼,只是盯着苏意凝看,眼底闪着光,是围捕猎物的姿态:“我与她素不相识,我为何要管她?”
他拉着苏意凝不肯松手,眼底闪着异样的神色。
苏意凝一下子便明白了,恐怕从一开始撞车,便是杨慎刻意为之。而这名孕妇,大概是他怕苏意凝警惕性太高,临时抓来的。
她闭了闭眼,从前只觉得杨慎并非良人,两人相遇的时机不对,做不成夫妻。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从一开始便当机立断拒绝了他,从未与他有关任何瓜葛。
“你放了她,我跟你走。”苏意凝闭着眼睛,不想再看见杨慎,耳朵却更敏锐了些。
马车已经离开了闹市区,旁人的人声渐渐消失,看样子,在往郊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