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敢公然和他叫嚣,做了这些明知会惹他不高兴之事,见着他恼怒也会感到害怕,但他似乎也没真同自己计较。下次见着她时还是神情如初,甚至会和颜悦色地搂着她进他怀中,没有半分舍弃厌恶她,要放过她的意思,这就令她觉得心沉到了谷底了。
直到昨夜她再次打着赤脚踩在地上,被他进门时恰好被他撞见。
室内有地暖,还燃着炭,她依着宋也的意思日日沐浴,从净房里出来也是蒸了一身热气,她便不急着套上裤袜,只不过又被宋也撞见了。
宋也当初似乎还未曾那般恼火,知道他瞧见温迟迟看似不急不躁,实则冥顽不灵的态度,心中便很窝火。
昨夜力度大到她几乎是哭着求饶,他这才匆匆了事,从褪衣到穿衣,这期间他一句话也没有。即便是餍足后,他也是面沉的像水一般。
所以这是终于同她置气了?
温迟迟此时倒不愿意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他拉不下脸,她亦不愿低头,此时便很好,正逢上京的关头,不若令他发觉自己便就是一个沉重而又无趣的包袱。
她毕竟不是解语花。
她只觉得风轻云淡,正要低头忙活手上的绣活之时,只见宋也着了一身玄色大氅进了门来。
此时无风无雪,日头正好,却似乎他携了一身雪粒子进了们来,寒意阵阵。
他睨了她一眼,将门重重地阖上。扇动的门扉卷着一阵寒风朝她卷过来,冻的温迟迟做女红的手顿了一下。
她停了下来,沉默了一阵,起身唤他:“郎君。”
宋也扫了她两眼,“你也知道我是你的郎君?”
温迟迟垂下了眼眸。
宋也:“说话,温迟迟。”
温迟迟:“是。”
宋也将她面上的迟疑看在了眼中,嗤笑了一声,就着最近的一只凳子坐了下来,他平静道:“过来给我倒盏茶。”
温迟迟不明白他究竟又要做什么,便顺着他的意思倒了一盏递给他。
他只扫了一下,甚至连手都没有伸出来,便凝眉道:“凉了。”
温迟迟只好拿了水壶重又往茶壶中添了些热水,又重新斟了盏茶给宋也。
“茶味寡淡。”亦未曾拿到手中。
温迟迟重又不慌不忙地重冲了一壶茶,好些时候才重又递了一盏给他。
宋也接了,还没送进口中,只吹了口茶面,便随口道:“今夜便出发上京。晚上应当还有一场践行宴,收拾一下,我一会儿令人来接你。”
温迟迟不由地怔住,浑身上下被一盆冰水浇的透彻,凉到她心里去了。
宋也自然留意到她微微颤抖的手,与将才问她时她的迟疑。
昨夜他心中便隐隐觉得了,知道今日他叫长柏与晴雪用汤盅之事试探她。
试问哪个女人不想讨夫君的欢心?即便是怒火中烧,在气头上,这一夜过去了,有台阶她为什么不顺着下了?
除非她压根不上心。
又想起这几日,她这样柔和的性子,竟数次忤逆他,他先时还觉得她是主动给自己做手帕,系腰带,同他讲故事,是为着讨好他,只不过坦率而心思单纯不懂规矩,他便也就忍了,没再往心里去。
如今才发觉她这哪里是什么心思单纯?分明是心思深沉,城府极深。
宋也满不在乎地将手上的杯盏掷了出去,杯盏尽碎,尖锐的声响贯彻了整个院子。
宋也问她:“不说话?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今日跟不跟我回京,温迟迟?”
从宋也的话语中她也能听出他此时已经是恼怒至极了,又摔碎了杯盏,她此时脸色一片苍白。
“我给你时间思量,”宋也脸上的冷意遮掩都懒得遮掩,“不过你须得思量清楚再回答我的话,从那只茶盏的结局你当清楚我是什么性子。”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温迟迟脑子哄地一下懵了,喉头逐步发紧。不愿刚要说出口,可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片虚无的无力感还是完完整整地攫占了她,摧毁了她......
她不愿再跟着他,可是他那般威胁自己,她那个不字又如何能说出口。
至少跟着他还有命活不是吗?就像他所说,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何分别。
她舍不得死,可她也逃不掉了。
她强忍着浑身的颤抖与双腿的发软,一下跪了下来,给宋也磕头,“妾愿意跟着郎君。”
宋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当真?”
温迟迟:“当真。”
宋也嗤了一声,“那你抖什么?”
说罢,不顾她回答,便冷冷地道:“温氏,你记得了,我从不喜欢女人的眼泪与虚情假意,若你要侍奉我,便放下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若你执意要糊弄我,你知道后果的。”
他起身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直视他,继而薄凉道:“我今日之所以会放过你,是看在这几日你的身子上。你究竟是供人玩弄的玩物还是国公府里的主子只是我一念之差的事,只你想清楚你的身份。”
宋也说罢,便甩了她的下巴,径直走了出去。
听见脚步声的离去,温迟迟却仍旧伏在地上,双肩颤抖。
好一会儿,她才拖着酸麻的双腿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掏出帕子将泪水擦干净。
事实已经如此,她又该如何?沉溺哀伤,郁郁不得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