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以来,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梦一样好,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谢明祥会从那个小旅馆搬出来,他们住到一起去,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唾手可得的美好生活在此,她不能让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就此打破这一切。
面对何丽萍的质问,谢棠倒是很坦然,她朝何丽萍点点头说:“我们就是来寻仇的,现在要把他带回去,把账算清楚,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请你让开。”
何丽萍却更加不肯退步了:“他欠你们钱了?欠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
谢棠看看沉默下来的谢明祥,又看看拦在她面前的何丽萍,她笑了笑:“你是他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替他还钱?”
何丽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谢棠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角落的小男孩。
何丽萍还想继续说话,但是谢明祥听见她的话,却声音干涩的打断了她的话:“丽萍,别说了。”
他开始颤抖,因为他想起了从前这个恶魔一样的女儿是如何摧毁他的幸福的。
何丽萍或许是想要打感情牌,但是谢明祥再清楚不过,这一点不会打动他这个铁石心肠的女儿。
何丽萍不明白。
谢棠却笑了,她说:“你擦亮眼睛吧,跟他在一起你会变得不幸。”
何丽萍还是不明白。
但是谢明祥却忍不住争辩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谁!你就非要缠着我不放吗?”
谢棠诧异的看着他:“你还挺无耻,你以为是我想缠着你吗,还不是因为你太不要脸。”
秦宴算是见到了谢家这对父女的相处方式。
老实说,若不是提前知道,任谁也不会能猜到这两个人是亲生父女。
谢明祥被谢棠给气得脸都红了,他粗喘了好几口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气的。
谢明祥闭了闭眼,知道谢棠不会放过自己。
他什么都不想说了,他觉得自己有点累。
可他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的事情有很多,各种复杂情绪全都交织在一起,堵得他心口难受。
谢棠看着谢明祥那恨得几近怨毒的眼神,忽然心头一松,笑了。
没有与他对峙时的疯狂,也没有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歇斯底里。
他恨她,她也恨他,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过与面前这个男人和解。
可到了现在,在她的生命力,似乎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事情,比她的父亲更重要,比她的过去更重要,比恨更重要。
她永远不会原谅,永远不会忘记,但这也只能成为她壮大生命征途中的一块小石子,这颗小石子让她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让她流血,让她一度无法前进。
但它终归不过是一粒小石子,她可以重新站起来,一脚踢开它,继续大步往前走,走向属于她自己的未来。
秦宴开始给律师打电话,他们这一趟是带着律师过来的,律师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他强行拉着谢明祥离开了,谢棠慢了他们一步,她看向何丽萍,何丽萍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怨恨。
就好像是她亲手打破了她唾手可得的新生活。
谢棠跟她说:“他欠的钱你还不起,他犯的罪也抵不消,我是一定要去送他坐牢的,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何丽萍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谢棠想了想,说:“如果你非要问的话,血缘上,我们是父女。”
何丽萍的眼神晃了晃,很快,她就不可思议的说:“所以,你要送你的亲生父亲去坐牢?怎么会有你这种狠心的女儿?”
谢棠很平静的说:“你是一个局外人,你没资格跟我说这种话。”
她看向默默躲在妈妈身后的小男孩,说:“他不会是一个好父亲,我的母亲因他而死,所以我不会放任他忘记那些罪过,拥有新的生活,人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才与他认识多久?你根本不了解他。”
何丽萍不是个蠢人,她知道自己惹不起这些人,她没有完全相信谢棠的话,但听着她的话,她情不自禁想起了自己的前男友。
但她还是释怀不了,拼命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不甘的目送他们离开。
谢棠认为,这并不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复仇,她就只是想要找到谢明祥,然后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就这么简单。
短暂半年的分别,已经让她对这个男人感到陌生,短暂半年的新生活也已经让她可以没有任何脱敏反应的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她这短暂一生还有太多别的事情可以做,她并不是非要跟他纠缠不休的。
她曾在破产前的谢氏工作,正如她一开始所说,除了逃债,她手上还有许多他的把柄,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绝对不会对谢明祥心慈手软。
律师说谢明祥想要见她,但是谢棠就只是躺在床上,对秦宴说她不想见他。
秦宴握着手机再次离开,谢棠还是躺在那里。
边城并无豪华酒店,这个连锁酒店算是当地住宿条件最好的地方,入住之前,谢棠还特地又把这里打扫了一遍,把这里的用品全都换成了自己从行李箱带来的东西,她翻了个身,床单是她熟悉的清洗剂的香气,她的心头空落落的,但并不是空虚,这一刻,谢棠觉得她有些累,所以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她没做梦,但是当她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一切,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解脱的梦,像是一处破烂流脓的伤口被药水冲开,杀死了让她痛苦的细菌,开始认真的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