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这时候对着“大明”猛揣了几脚,“妈的,让你打我妹子!”又对沈玉兰解释道:“这杀千刀的畜生,跑医院来抢小娃娃,被妹子发现了!”
沈玉兰到了,沈爱立的医院家属身份属实无疑,保卫科同意先让沈爱立去外科看看。那小娃娃见沈爱立走,还吓得大哭,“姨姨,姨姨,我怕。”
幸好小男孩的妈妈终于找了过来,看到被抱在保全人员怀里的儿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刚出门诊楼,想起来有个问题忘记问医生,让儿子等下,她去去就来,就这么一瞬间,儿子就不见了!
她找了楼里楼外,忽然听说药房这边有人拐卖小孩,忙跑过来,竟然真是自己的宝儿。
男孩妈妈过来,抱着小孩后怕的大哭起来,沈爱立跟着妈妈先去看腿了。
外科的肖老医生摸了摸爱立的腿骨,轻声道:“还好没有伤到骨头,不是很严重。”一边问起沈玉兰,这腿伤的缘由,沈玉兰简单说了几句,老医生点点头道:“好同志,我们医院应该给爱立写一封感谢信,不然这回这事可不小。”
刚才救人的时候,沈爱立还勇者无畏,现在疼的想自闭,蔫头耷脑的不想动,但是还要去一趟公安局做笔录,还好医院借了一个轮椅给她。
沈玉兰托一起去的刘平,多看顾点爱立,刘平自然应承,这时候沈玉兰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庆幸刘平及时拦住了人贩子对爱立的暴力行为。
刘平却甚为懊恼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制止,反而还观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不对才出手,“婶子,我都悔死了,一时没有认出妹子,不然妹子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沈玉兰宽慰他道:“你做的很好了,你救了爱立。”她压根没想到,在这次意外中,会是刘平救了爱立,忽然间,年轻时候那种宿命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如果她的因果里,有刘平救了她的女儿,那爱立这次的因果呢?这种荒诞的念头,不过在沈玉兰的脑海里存在一瞬,很快她又担心爱立的伤来。
沈爱立这边,做完了笔录,天都已经完全黑了,小男孩的妈妈徐学凤一再对爱立和刘平表示感谢,并留了爱立和刘平的地址,表示要上门感谢,沈爱立忙摆手:“大姐,真不用客气,小毛毛这么可爱,谁看了都心疼,怎么忍心不救。”
话是这样说,但是当时那么多人围观,要不是沈爱立死不放手,小宝儿还不是要被拐走。
徐学凤一想到儿子走掉的情形,心口都发紧,她真是想都不敢想,“妹子,真是谢谢你,你不仅救了宝儿,也是救了我的命啊!”
临走的时候,小男孩告诉沈爱立,“姨姨,我叫王小骢。”
沈爱立摸摸他的头,“回家好好睡一觉,坏人都被公安叔叔抓走了。”
徐学凤看着姑娘温柔的模样,心里忽然微微一动,抱着儿子和沈爱立挥手再见。
刘平陪着她回到家属院,今天下午的事早在医院传遍了,院里的人听到门口动静,都探出头来看,见果是爱立,李婶子先开口道:“爱立呦,你这毛毛,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咋有这么大胆量呢!”
方嫂子也道:“是啊,我今天下午听了都怕。”
一人一句,都轮不到爱立回话,还是沈玉兰出来打断了大家的热情,“婶子们,明天再聊哈,我还得好好请冬青她表哥吃顿饭。”
刘平爸爸那边,沈玉兰早让医院的护士帮忙照应一下,坚决留刘平在家里吃晚饭。
沈玉兰晚上做手擀面,在李婶子家借了三两肉来,和胡萝卜、香菇等,做了一个臊子,她年轻时候去过延安,北方的面食也会做一点,又炒了两样素菜,卧了三个鸡蛋。
杨冬青下午才羡慕小姑子命好,没想到转眼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得知救爱立的还是自家表哥,心里也有点五味杂陈。
从医院出来,沈爱立就有点提线木偶式,今天下午对她的震撼也很大,她也想不到大家口中的英雄会是自己,那一瞬间自己身体里好像迸发出某种能量,决不能让小孩被带走,现在危险一过,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沈爱立在家里睡了两天,周日下午就坐公交车到了单位,刚进厂区,就遇到技术部的王恂,“爱立,你可回来了,厂里接到纺织工业部和纺织工会的通知,要在申城搞纺织业技术交流会,工艺和机器各有两个名额,我听说有个名额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王恂身高不高,脸有点团团的,爱立印象里,这人还挺和善的,乐意指导新人,说完这消息,一双不大的眼睛盯着沈爱立脸上的淤青看,想问又没好问的意思。
沈爱立装作不知道,笑问道:“这机会这么好,怎么轮到我这个刚转正的啊?你们都不争取争取?”
王恂道:“嗨,我们老同志,谁不想去看看,是厂里说要给你们新同志机会。”
真是一个头炸的消息,对于老同志来说,可能只是去申城看看,但是对于新人来说,她要是做不好,在厂区完全不可能有晋升空间了,毕竟这不是厂区里自己的技术交流会,她是代表国棉一厂去参加的,一旦上升到集体,事情完全就不一样了。
沈爱立瞬时有点忧心忡忡,幸好听王恂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提交议题,她还有时间准备。
到宿舍楼,叶阿姨就招呼道:“爱立,你回家养几天,气色好多了呀!”顿道:“这脸怎么了啊?”
“头晕,不小心摔了一跤,这几天我妈费了不少心思给我提营养。”
不知道是不是叶采容错觉,她总觉得沈同志从家里回来一趟,整个人哪里都不一样了,就比如,那笑容好像都不一样。
等爱立走了她才想起来,以前爱立说话都很少看着人的,现在感觉热情开朗多了。
沈爱立并不知道,她去厂里的第二天,王小骢的爸妈就到医院家属院里找她,带来两斤肉、米、面、油、奶粉、干菜、副食品、粮票、布票这些,大大小小的,把沈家的小客厅都快铺满,看得院子里的人都转不开眼睛,虽然医院家属们的生活都还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这个年代,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物资,还是有点震撼的。
王小骢的爸爸比徐学凤看起来要大很多,穿着一身中山装,戴着一副眼睛,非常诚恳地一再向沈玉兰表示感谢,“那天夜里回去,小骢就发烧了,今天才好,我们立即就准备了东西过来,没想到没见到爱立同志,小骢是他妈妈和奶奶的命根子,爱立同志,这是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啊!”
对方一再表示让沈玉兰收下礼品,沈玉兰昨天就想到福祸相依这个词,可不敢替女儿收下这许多东西,坚决推辞,后来实在却不过,收下两斤大白兔奶糖。
从南华医院出来以后,徐学凤一边牵着儿子,一边道:“怎么样,这家风不错吧?你是没看到那姑娘,勇敢又坚强,和小宝儿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是第一名了!’
第十章
沈爱立晚上在厂区食堂买了一份肉丝青菜面,一毛五加二`两粮票,这次离家,沈玉兰给了女儿一百八十元,其中一百六让她还给同事,剩下二十元给女儿当这个月的生活费。
沈爱立发现这个年代猪蹄价格还不高,一个熟猪蹄只要两毛钱,可能因为骨头多?原本准备买个当宵夜,但是想起来宿舍没有锅具,热不了饭菜,只能作罢。
洗漱完后,在桌子前抄了一会儿伟人语录,回厂之前,她在书店里看到和自己之前烧掉的日记本一样的笔记本,瞬时动了一点念头。如果对方没有害人的念头,她就当练字,如果有的话,她也不建议给她一点难忘的教训。
周一早上,沈爱立先到人事科那边销假,顺道去隔壁的宣传科和序瑜打一声招呼,中午一起吃饭。
序瑜正准备去清棉一车间采访副主任,两个人就一起往车间这边去,远远就见到一个穿着一身黄色收腰碎花裙,外套着一件同色针织毛衣的女同事,那裙摆下面压了好几层褶皱,走起路来显得飘逸婀娜。
脚上是一双全新的咖色小皮鞋,走近一看才发现是王元莉。
章序瑜率先笑道:“元莉,你这身挺好看的,哪里买的啊?这褶皱多费布料啊!”工艺都不稀奇,建国前的手工织造就已经很成熟了,就是这褶皱太费布料,一般人都舍不得这样做。
沈爱立也跟着附和道:“是真好看,友好商场里都没这样式的。”
王元莉明显矜傲地微抬了下巴,“可不是,这是我朋友托人从申城燕京路买的,这式样还没传到我们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