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一被他正眼瞧着时就觉得面上好似被火烧过一般,她眼神游移不定,只说道:“就你爱躲懒。”
不一时,静双便提了食盒回来,在桌案前摆了几道婉竹平素爱吃的菜色,齐衡玉亲自替她步菜,却见她盯着那香气四溢的菜肴发呆,像是没什么胃口的模样。
“怎么不吃?”齐衡玉问道。
婉竹瞧了他两眼,还是把回春馆的大夫诊出她有孕一事告诉了齐衡玉。
齐衡玉望着婉竹欣喜不已的模样,也被她的喜悦所感染,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该去告诉祖母和母亲才是。”
婉竹却是温言相劝道:“大夫说我的胎像不稳。不如等过了头三个月,这胎稳一点之后再告诉太太和老太太吧。”
“嗯。”齐衡玉面上一派淡然,可心里却是高兴不已,大掌也搂住了婉竹纤细的腰肢,拂在她的肚前,以掌心的温热去体悟血脉的奇迹。
从前他不曾期待过孩子的到来。
可如今却是真切地盼望着婉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那是他与婉竹血脉的结晶,单单是想象着那孩子生的像婉竹一样玲珑讨巧,他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滚烫了起来。
为了让婉竹这胎安安全全的降生,齐衡玉先是翻阅了本朝的《妇科圣经》,得知女子生产九险一生后心中盈存着的那些喜悦便霎时不翼而飞。
时至今日,齐衡玉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
他喜爱婉竹,而后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因为孩子而要让她陷入险境,他倒宁愿不要这个孩子。
可若是落胎,对婉竹的身子伤害也很好。
况且她那么期盼着肚子里的孩子。
齐衡玉通读了一晚上的《妇经》,晨起时一掀眸眼皮上多了两道彻夜不眠遗留下来的褶皱,眼下也是乌青一片。
他亲自去私库里挑件了些古朴奢华又有格调的摆件,特地登了鲁太医家的门,酒过三巡之后向鲁太医说明了来意。
“我府中的小妾怀了身孕,太医可否与我说说女子生产会遇上的险境,我也好心里有个防备。”齐衡玉开门见山道。
鲁太医一愣,可瞧着齐衡玉专注真挚的神色,只以为他是担心那小妾肚子里的孩儿,这也是寻常人家的男丁最看重的事。
小妾与子嗣,肯定是子嗣更为重要一些。
他便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云淡风轻地说道:“世子爷大可放心,老朽的药方定能保下胎儿,若是情况凶险还能用上剪子,剖肚而出也是常有的事。”
至于那小妾的性命,则就不在他的筹谋范围内。
齐衡玉本是一脸正色地凝望着鲁太医,想从他这儿得些经验回去,可谁曾想鲁太医说的都是怎么保下胎儿的话术,最后更是扯到了用剪子开膛剖肚之上。
若是开了膛剖了肚,婉竹还怎么活下去?
他脸色霎时阴沉不已,使了全劲握着手里的茶盏,才不至于恼怒地将身前桌案上摆着的菜肴和酒杯统统砸了个干净。
鲁太医在宫里当了十几年的差,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比任何人差,他一见齐衡玉山雨欲来的震怒神色,便愕然道:“老朽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齐衡玉冷笑一声,而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问的不是怎么保住胎儿,而是要托太医您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保住那个产妇的性命,哪怕是折了她肚中的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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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太太这几日时常梦到已故的老齐国公,晨起时时常觉得心思不宁,又因齐国公府流年不利,她便挑了个日子欲带着阖府女眷去安国寺诚心上香。
连一向不喜外出的杜丹萝也在其列。
齐衡玉本是打算替婉竹寻个由头推脱过去,可婉竹这几日身子养的好了许多,人瞧着也有好些精神。
她便道:“一来是老太太的吩咐妾身不好违抗,世子爷替我推脱也不成样子,二来是我也该去安国寺向佛祖还愿才是。”
齐衡玉见她去意已决,便只能叮嘱着丫鬟和婆子好生照料她。
临行的前一日,齐衡玉本是与康平王约了在王府里对弈,可因他实在放心不下婉竹,便爽了约,决意陪着府里的女眷们一起去安国寺上香。
他今日一身墨蓝色对襟长衫,长身玉立般地站在齐老太太身旁,遥遥一堆人便数他英武挺朗的身形最为惹眼。
杜丹萝被杜嬷嬷搀扶着走上了马车,撩帘进车厢时多瞧了两眼,心间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荣绮语的视线最更为大胆直接一些,她望着齐衡玉,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便跟在杜丹萝身后上了马车。
婉竹则与李氏一辆车马,一上车李氏便让百灵将暖手炉塞给了婉竹,一会儿吩咐丫鬟泡水,一会儿吩咐丫鬟们取了糕点给婉竹垫垫肚子。
她小心翼翼地瞧着婉竹的肚子,整个人都陷在蓬勃的喜悦之中,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不可控制的颤抖,“是该去佛祖面前还愿,老天有眼,总算是让我儿有了子嗣。”
婉竹赧然一笑,一路上因马车晃荡而没有任何胃口,百灵与百蝶一左一右地充当着她的人肉靠垫,这才不至于让婉竹更为循环恶心。
李氏心疼不已,一等马车停下便连自己也不肯顾,只让百灵和百蝶去把婉竹扶下马车。
众目睽睽之下,婉竹本是不愿这般劳师动众地铺排场,可因身子实在恶心的厉害,便也只能任由几个丫鬟们搀扶着走进了安国寺的大门。
期间杜丹萝往婉竹身上瞥去了好几眼,心里隐隐浮起个不好的猜测,摧得她纤长的指节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痛意一波波袭来,方才能让她保持神智的清醒。
过了今日就好了,哪怕她有了身孕,遇上这样的算计也是无力回天。
齐老太太领着女眷们在佛祖跟前磕了头,焚了香,捐了香火钱后才移步去了厢房内歇息。
因今日并非只有齐国公府一家来安国寺上香,后院能供女眷们歇息的厢房便也只剩下了三间。
齐老太太年纪大了,跋涉般坐了一趟车,如今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便一人独占一间,且还是在离中庭最近的东边厢房。
李氏与胡氏挤了一间,杜丹萝与荣绮语以及婉竹则被分配到了最僻静的西边厢房里。
奇怪的是,杜丹萝这般挑剔、高贵惯了的人竟然也十分平静地与婉竹和荣绮语挤了一间,甚至还言笑晏晏地与婉竹说:“都说安国寺的风水养人,婉姨娘可觉得在这里人也清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