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后,杜丹萝便不再示弱般地躲在松柏院的一亩三分地中, 而是像往常一样去朱鎏堂给齐老太太请安, 又去惊涛院侍奉婆母, 可把从没享过媳妇福气的李氏唬了一跳。
一等杜丹萝离去, 她便与朱嬷嬷说道:“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说着,她还让朱嬷嬷把杜丹萝送来的糕点和茶叶都赏给了惊涛院里的丫鬟们。
不一时,李氏便又把杜丹萝诡异的示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只与朱嬷嬷笑谈起了小如清冰雪可爱的模样, 李氏俨然是真心疼爱这孙女,只说:“这会儿如清应是在午睡,等再过一个时辰,我再去瞧她。”
朱嬷嬷一边坐在小杌子上做些琐碎的针线活, 一边笑盈盈地与李氏说:“咱们家的小如清就和祖母最亲,每回太太去碧桐院瞧她, 她便高兴的小手小脚不停地乱拨,瞧着真是可爱。”
这话正说在李氏心坎上,如清虽只是她的庶孙女, 可奈何是齐衡玉头一个孩子, 也是齐国公府孙辈唯一的明珠, 怎能不让她疼宠?
如此想着, 李氏便让朱嬷嬷把她妆奁盒里的几颗成色极佳的东珠拿了出来, 并道:“等清姐儿周岁的时候用这东珠给她打一个耳钏, 将来等她出阁的时候也能压压场子。”
这几个东珠是李氏嫁妆里的好货, 朱嬷嬷应声的同时也惊讶于李氏的大手笔。
看着大太太这副模样, 是当真疼爱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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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竹悠悠转醒的时候,榻边躺着的如清已睁着圆滚滚的大眼不住地转来转去,奶娘们正坐在围榻旁做针线,眸光时不时地朝着如清的方向望去一眼。
一见婉竹醒来,姓唐的那位奶娘忙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到婉竹身前道:“姨娘,可要用膳?”
婉竹将小小一团的如清抱进怀中,见她笑着摆动着那双肉鼓鼓的小手,便道:“再等一会儿吧,等世子爷回来了再说。”
等齐衡玉回碧桐院的时候,如清已躺在奶娘的臂弯沉沉睡了过去,正屋内外的丫鬟们都放轻了脚步,摆膳时也极为小心,婉竹与齐衡玉食不言寝不语地用了膳后,才让奶娘们把如清抱去了厢房。
正逢李氏饭后消食,抵不过对孙女的思念,便赶来了碧桐院,将醒来的如清抱起来逗弄了一番。
如清也是乖觉,本来被奶娘吵醒之后总会哼唧唧地哭上两声,可她没回一见珠光宝气的李氏,瞧见她乌黑油亮的鬓发间那些熠熠发亮的金钗玉钗,便紧紧抱住了李氏的脖子不放。
这时的如清尚且还不知晓金钗玉钗背后的价值,只知晓那亮闪闪的器具像烁亮的星辰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朱嬷嬷也在一旁笑眯了眼,只道:“咱们小小姐一见太太就笑呢。”
李氏笑得嘴都合不拢,婉竹与齐衡玉坐在她的下首,见李氏只盯着怀里的如清,心情甚佳的齐衡玉也罕见地揶揄起了她道:“我瞧着母亲眼里只有清姐儿,连我这个儿子也丢在一边了。”
朱嬷嬷听了这话后起先是笑,可渐渐地竟红了眼眶,只对齐衡玉说:“世子爷也知晓咱们太太的处境,国公爷一年半载才来惊涛院一回,太太整日里和我们这些奴婢们作伴,日子也闷得很儿。”
如清的出现正如一道光亮照进了李氏的心中,让她乏善可陈的人生里出现了鲜活的色彩。
婉竹从扶手椅里起了身,亲自给李氏斟了杯茶,乖顺地站在她身侧服侍着,李氏的心思都放在如清身上,待她的余光瞥见站的笔直的婉竹后,才道:“坐下吧,一家人不必这般拘束。”
往日里即使李氏对婉竹多有照顾,可私心里还是只把她当成了个微不足道的妾室。
而如清的降生也真正地让婉竹走进了李氏的眼中,她要想给孙女体面,就不得不给孙女的生母体面。
母凭子贵,约莫就是如此。
李氏发了话,齐衡玉便也上前握住了婉竹的柔荑,调笑般地将她拉回了扶手椅里,只道:“母亲最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你好生坐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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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说笑一阵,李氏便恋恋不舍地把如清递还给了奶娘,嘱咐了一通奶娘要好生照料如清后,这才离开了碧桐院。
回惊涛院的路上,朱嬷嬷在前提着六角宫灯,李氏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身处迷蒙无比的夜色之中,脸上仍是裹着鲜明的笑意。
百蝶与百灵两姐妹面面相觑了一番后,凑趣般地说道:“太太这些时日常往碧桐院来,和世子爷、婉姨娘说说笑笑的模样倒像极了一家人。”
李氏素来不怎么管束下人们说笑,听了这话后也只是淡淡一笑道:“那孩子就是出身低了些,模样、性情样样都好。”
这时朱嬷嬷还不忘插嘴添了一句:“最要紧的是,婉姨娘还生下了个这么玲珑可爱的女儿。”
一提到如清,李氏嘴角的笑意便愈发真挚了几分。
转眼间一行人也走到了惊涛院,李氏也生出了几分困倦之意,自去安睡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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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碧桐院里。
齐衡玉沐浴净身后便躺在床榻上等着婉竹,两人照例云雨一番后他便把婉竹从榻上捞了起来,绞了帕子替她擦拭,并道:“母亲后来怀过一次孩子,因与月姨娘起了争执,父亲又一味地偏帮月姨娘,气的母亲动了胎气。”
婉竹躺在齐衡玉的臂弯静静聆听着,只见他那双璨亮的眸子里掠过两分伤心,可转瞬间又消逝在了昏黄的烛火之中。
“那是个成形的女胎,也是母亲心心念念许久了的女儿,只可惜我那糊涂爹一颗心长偏了。”
话音里好似染着几分怅然。
婉竹本是想婉言安慰齐衡玉几句,可当她柔意万千的眸光落在齐衡玉身上时,瞧见了他笃定又肃冷的神色,便鬼使神差地问:“世子爷的心不也是偏在我这儿了吗?”
齐衡玉一愣,好似是没预料到婉竹会说这样俏皮的话来,霎时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只笑道:“我和爹爹不一样,你和月姨娘也不一样。”
至于不一样在何处,婉竹没问,齐衡玉也没有再向下说。
清辉般的月色透过支摘窗照进内寝之中,正巧洒在相拥着的两人身上,男子英俊,女子柔美,若外头人不知晓他们的身份,只以为是一对门当户对的夫妻。
齐衡玉也做此想,他拥紧了婉竹,体悟着她周身似暖融春日般的柔意,便阖上眼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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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齐衡玉一去玄鹰司上值,请了两日假的容碧便赶回了碧桐院,一见婉竹便喜意洋洋地说:“姨娘,我嫂嫂这回生下了个双生子。”
婉竹正在用膳,听得此话后也搁下了手里的筷箸,笑盈盈地说:“这倒是件好事,过两日你也回家去讨几个喜蛋来,让我们都沾沾福气。”
这时唐嬷嬷抱着如清进屋,听得此话后也顺势说道:“是了,尤其是我老婆子我,我家里那媳妇儿进门四年无所出,可把我给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