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回想到这里,镜片下的小眼睛越来越亮,不知为何,他忽然又想到了不靠谱徒弟的话,摸了摸下巴。
收这样一个徒弟,似乎也不赖?
只是不知道呦呦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研究农学?
*
由于有呦呦的“天降神助”,孩子们收割的速度大大增加,原本预计一整天才能收完的小麦现在一上午就解决了,廖南不得不开始头疼下午要怎么安排这群过分活泼的崽子。
“老师,”他苦着脸,“我还打算让他们收一整天麦子呢。”
余老用手试了试茶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下午带他们去‘长廊’看看吧,我也过去。”
廖南惊得猛然抬起头,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导师一样,表情之夸张,让余老忍不住提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廖南就等着他问呢,他立马正襟危坐,表情正经,“老师……您是不是被夺舍了?”
余老:“???”
廖南没注意到自己老师凝固的表情,自顾自继续道:“不然您怎么会突然这么勤快,我还不知道您,除了专业上的事,能躺着绝不坐着……”
他说着说着,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他下意识伸手接住,马上意识到了不妙——这是老师座位上的抱枕!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廖南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在了门口,成功躲过了又一个抱枕,他飞快地拉开门,躲在门后,“老师,他们应该也快吃完饭了,我先走啦!”
他没等余老回复,就飞快地拉上了门,只听到里面一声怒吼,“都让你少看点玄幻小说!”
廖南瘪了瘪嘴,不以为意,“明明自己也看。”
“真的啊?”
“当然啊,”廖南下意识回道:“之前为了追结局,一天除了搞研究的时间都在看呢!连饭都不吃了,多亏了我报告师母才……不对!”
他猛地反应过来,回身低头,对上四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你们怎么在这?!”
卫家影还处于偶像滤镜破碎的震撼中,季知桢敏锐地意识到或许‘小说’才是这个几乎没网的基地里的硬通货,而沈呦呦则一脸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废寝忘食。”
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教坏小孩子的廖南:“???不是……”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反射弧绕地球两圈的陈涵韩打断了,她面无表情,一脸镇定,郑重其事道:“我们是路过。”
廖南:“……”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回事,没一个正常的吗?!
说起来……他一不小心在未来师妹面前败坏了老师的形象,万一老师知道了,不会被打瘸他的腿吧?
一想到余老藏在衣服底下健壮的体魄,廖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再不敢在老师门口逗留,马上开始赶人,“走走走,带你们找个地方睡午觉!”
*
基地里睡午觉的地方非常奇妙,至少对于这群几乎只见过城镇的孩子来说,确实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柔软的草叶被压在身上,充当最好的幕天床垫,用草帽遮住从绿叶间隙偷跑出来、在脸上跳舞的些许光斑,闭上眼睛,感受微风轻拂过手上的绒毛,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这里是静谧的,也是空旷的。不论是什么身份的人,到了这里都能随意的席地而坐,也会自觉地安静下来,或许是因为这方天太蓝,也或许是因为草叶上的露水太过清透。
所有人三三两两地席地而坐,等季知桢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小毯子铺好,再一回头,讶然地发现沈呦呦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地把毯子盖在小姑娘身上,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靠在一旁,长长的眼睫毛垂下,不一会,也陷入了梦乡之中。
或许是第一次体验真正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沈呦呦做了一个非常奇妙的梦。
她在一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中踽踽独行,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恍惚地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
“爸爸!”
梦中的沈呦呦面无表情地开始大喊,“奶奶!”
没有人回应,她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但奇怪的是,沈呦呦心底却没有一点害怕。准确地说,她似乎丧失了一切的情感。
她又连续喊了好多人,却没有得到一个回应,直到喊到最后一个人——
“知桢哥哥!”
一阵飓风倏然吹过旷野,似乎携带着一些声音,沈呦呦努力去听,却徒劳无功,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一一。”
这次的声音非常平静、非常轻,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回复,“我在。”
风带走了最后一丝燥热,沈呦呦也被从梦中推醒,她茫然地睁开眼,是卫家影。
“呦呦,快起来,廖师兄在催了!”
沈呦呦呆呆地点点头,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但再去细想,又想不起来了。
恰在这时,季知桢拿着水走了回来,将小姑娘从地上拉了起来,小心地将她脑袋上沾着的草拿掉,才将水递给她。
沈呦呦乖乖地喝了口水,刚刚那种奇怪的感觉瞬间被抛到脑后,她又恢复了活力满满,主动跑到前面去整队。
所谓“长廊”,其实是一条长长地讲述建国后农业历史的走廊。
廖南走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这尊雕像雕刻的是一支经历九死一生、轻装徒步,才终于找到钾盐的科考队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小树苗们,“但是在回来的路上,他们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