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太慢悠悠拨动着腕间的檀木佛珠,半垂眼皮,心里却是默默记上了这位沈家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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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乌梭寨的沈茉并不知京市谢家的情况,这个寒假,除了大年初二沈立宏那通电话之外,她过的还是很开心的。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初七开始,寨子里大部分在外务工的年轻人纷纷回城,沈茉的寒假余额也所剩无几,得收拾东西回京市。
离开的前一晚,莫婆婆给她收拾行李,又将腌制好的腊鱼腊肉、糍粑年糕等装好。
“可惜米酒不好带上飞机,不然也给你灌上两瓶。”
“婆婆,这些已经够多了。”
沈茉边说,边将苗银制成的手镯和蜡染作成的包包收到另一边箱子里:“这些送给明栀和田莹莹……”
莫婆婆漫不经心看了眼,扫过桌上那个枫树根雕成的雄鹰:“这个根雕,行李箱不好放,你打算怎么带过去?”
沈茉:“我背在包里带上飞机。”
莫婆婆:“你倒不嫌重得慌,大老远背个根雕回去。”
沈茉笑笑:“是要送给谢绥哥哥的。这次能回来过年,多亏了他。如果只送一些腊肉腊鱼,总感觉不够,这才想到让三爷爷雕只雄鹰摆件。”
沈茉口中的三爷爷就是隔壁莫老根,寨子里公认手最巧的木匠,前两年,县里给他发了个苗族木雕文化艺术家的奖牌,莫老根很是不好意思:“我就一个做活的木匠,平时闲下来雕点小玩意,算得上哪门子的艺术家?”
不过国家近些年有意扶持非遗文化,莫老根本来都安心在家带孙子孙女,现在得了这个奖,也重新拿起刻刀,刻些工艺品,能卖一笔算一笔。
沈茉找他刻这个“雄鹰展翅”,他本来不肯要钱,还是莫婆婆硬塞了,他才收了个烟酒钱。
这会儿莫婆婆听到孙女真打算把这个背上飞机,不由又多看她一眼。
沈茉被她那一眼看得纳闷:“婆婆?”
莫婆婆想了想,还是放下手中的活,语重心长道:“这些日子总是听你提起那位谢少爷,幺儿,你可不是早恋了吧。”
沈茉怔了下,等反应过来,脸颊发烫:“婆婆,你说什么呢。”
“婆婆也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十五六岁时也有喜欢的人,这又没什么。只是你们这个时候不比我们那个时候,我们那个时候没有书读,也没什么事业可拼,男的女的看对了眼,就直接结婚生娃娃。可你们现在有书要读,女娃娃也能读书赚钱干事业,就不能像我们那个时候,只知道恋爱结婚生娃娃。”
莫婆婆神情认真:“幺儿,你现在读书才是正途,好不容易去了京市,更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沈茉哭笑不得:“婆婆,我真的没早恋。而且谢绥哥哥他……只是看我可怜,我和他真没什么。”
莫婆婆:“真的?”
沈茉点头:“真的。而且您想想,他什么家世,我什么家庭,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哪配得上他。”
莫婆婆虽然知道谢家有钱,但听到孙女自贬,还是忍不住道:“什么配不配得上,你这样好,以后一大把男孩子随便挑。”
顿了顿,又补充:“但京市的有钱少爷还是算了,那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还是好好读书,以后进了好的工作单位,在单位里挑。”
沈茉知道婆婆因为沈立宏的事,对京市有钱人都有偏见。
本想为谢绥辩解一二,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现在解释那些也没意义,老人家的固有思想也不会因为三言两语而改变,没准说多了还会惹她不高兴。
顺着婆婆的话敷衍了两声,沈茉很快将话题岔向其他。
第二天一早,沈茉就坐上离开乌梭寨的车。
车子发动,婆婆还跟在车后挥手,殷切叮嘱:“幺儿,到了京市照顾好自己,该吃吃该睡睡,学习重要,但身体更重要,想家里了就给我打视频。”
沈茉趴在窗户边,也挥手:“我知道了,婆婆,你回吧,别送了,我暑假再回来看你。”
直到婆婆跟不上车速,才停下脚步。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回过头看,苗寨门前那道单薄岣嵝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久久伫立。
最后,好似和这连绵大山融为一体。
沈茉暗暗发誓。
等她考上大学,一定带婆婆走出大山,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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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机票是沈立宏之前就买好的,落地京市机场,就有沈家的车来接。
早上还在吊脚楼吃着汤年糕,屋外是茫茫大山和辽阔天空。
傍晚就坐在豪车里,窗外是京市繁华热闹的街景和高楼耸立的建筑。
这种过于分明的对比,让沈茉感到一阵强烈的割裂感,做梦似的恍惚。
不过回到沈家,见到沈家那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倒是一下子叫她清醒过来。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一袋腊肉腊肠,说是从老家带来的礼物。
果不其然,沈老太太和温蓉他们都露出嫌恶的表情,看那些如同看一堆腐臭的垃圾:“乡下人就是乡下人,难道你不知道这种腌制品吃多了会致癌的吗?拿走拿走,没人要吃。”
沈茉也不生气,本来这一小袋,就是她随便装了点,做个表面功夫。
现在沈家人如她预料的一样嫌弃,她只好“伤心”地收起来,留着自己慢慢吃。
不过当晚,同席吃饭时,沈茉也感受到气氛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沈家人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份微妙,有疑惑,有轻蔑,也有一丝敢怒不敢言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