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禾子的担忧没有因为老张的轻松语气而彻底打消,“老张,这种事可不能乱开玩笑。黄头他……他虽然修行资质差了些,武道修为差了些,可是靠山很硬……”
说着,丁禾子的声音渐渐压低,直至于无。
有些事,平时不显眼,发生的时候也不是很显眼。
但是和另外一些事情联系起来,就很有意思了。
辞退郑大的文书来自于谁?
勇毅将军张易之。
黄天在攘奸卫最大的靠山是指挥同知莫青笙,但是这个靠山不够坚实。
南镇抚司镇抚使林兴德、勇毅将军张易之这两个靠山,却足够坚实,也足够大了。
老张能走通张易之将军的门路,以正式途径辞退郑大,而非耍小手段排挤郑大、逼迫郑大自己离开,自然是堂堂正道。
既然想到了在这件事上走堂堂正道,老张怎么可能没考虑到郑大会记恨上黄头的可能呢?
老张可是出了名的心思缜密!
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
难怪黄头说不会怪罪老张。
丁禾子脑补了一大堆,最后给了老张一个“我懂了”的眼神,担忧消去,哼着小曲离开。
老张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最喜欢脑补的老伙计刚刚又脑补了什么,心情变化如此之大。
有些好奇啊。
不过老张的注意力很快就收了回来,看向即将拐弯的黄天背影。
那个从江南而来,费尽心思潜伏进攘奸卫天牢的白莲教徒假郝仁,只是跟踪了一次黄天,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
现在,郑大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记恨上了黄天。
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老张更为好奇啊!
攘奸卫天牢外面的巷子里,黄天阴沉着脸,满是不爽地走着回家的路。
然而他的内心很平静,并不像表面这样情绪波动着。
“慧目”随着神祇扮演游戏的关服一起离开了。
可《万相金身》的修行自有神妙处。
识海中法相金身容纳神敕、神通种子、“慧目”久了,也生出了相应的变化或“进化”。
黄天的直觉或者说灵觉,得到了一定的增强。
郑大记恨上他的那一刻,黄天就生出了较为模糊的预感,这是老张或者说站在老张身后的某个人,特意造成的局面。
因此,郑大的记恨,老张的操作,都不重要。
关键在于,谁在试探他,又因为什么要试探他!
国子监祭酒的追索刚刚结束,就来上了这么一次试探,很难不让黄天多想啊。
但是要说来自老张的试探与国子监祭酒的追索强相关,又太过牵强。
十年不出国子监的祭酒都出动了,朝廷真的怀疑上黄天,还会搞什么试探?
直接拿下就是了。
“会是谁呢?”
黄天心里嘀咕着。
张易之叔父?
还是莲生和尚?
总不可能是魏公吧。
从青州回来,可就一直没打过交道了。
魏公也重归朝堂,履任侍中,一跃而为群相之一。
哪还有空顾得上他这个小小的天牢狱卒?
如此不断猜测着回到家里,迈进门槛的瞬间,黄天将脸上的阴沉表情和心里浮动的心思全部收敛起来。
不把工作上遇到的问题与坏心情带回家里,是黄天一直以来的原则。
“少爷回来了。”
管家福伯在黄天进门没一会儿,就迎了出来。
“嗯。”
黄天平静点头,然后主动问道,“福伯,母亲有事找我?”
“是的,少爷。”
福伯微微欠身,“老夫人今日上午去了慈恩寺礼佛,用过午膳回来,便一直在等少爷。”
“福伯知道母亲等我是因为什么事吗?”
黄天闻言,心生猜测,口中询问。
“少爷自去问老夫人便是。”
福伯避而不答。
“嗯。”
黄天也就不勉强了,往堂屋走去。
“坐吧。”
黄母果然在等着黄天,见黄天有按惯例先回屋换衣的意思,开口喊住,“把事说了,再换衣服也不迟。”
“是,母亲。”
黄天能怎么办,当然是应承下来。
乖乖坐在黄母对面,黄天正襟危坐,听候母亲的询问或者训话。
“福伯和你说了吧,我今早去了慈恩寺礼佛。”
“刚刚说了。”
“我在慈恩寺听见了一桩事情,与你有关。”
“母亲请讲,儿洗耳恭听。”
“了无和尚被关进了攘奸卫天牢,是也不是?”
“今天确实有一个老和尚关了进来,张叔父还提醒我要远离与这个老和尚有关的一切事情。并说半个月后,安排我去书库接老于伯父的班。”
“安排你去书库接老于的班这件事,老张事先和我通过气,我答应了。”
“嗯。儿听凭母亲安排。”
“现在说说了无和尚的事。你知道了无和尚的真实身份吗?”
“儿不知。”
面对黄母的询问,黄天如实回答。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可不敢弄虚作假。
“这都是老一辈人的事了。”
黄母叹了口气,不到五十岁的年龄,竟显出一股子沧桑老态的气质,缓缓说道,“了无和尚是当今皇后视如生父的舅父,并非一般的佛门中人。你母亲我虽然笃信佛法,却不是一味盲信,也知轻重缓急之分。儿啊,以了无和尚的真实身份,闹到被关进攘奸卫天牢的地步,其中干系之大,水之深,可想而知。你一定要认真听从你张叔父的叮嘱,不要牵扯进去。”
“是,儿明白了,儿一定不会牵扯进去!”
黄天毫不犹豫地给出自己的承诺。
这不仅是在宽慰母亲,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神祇扮演游戏关服已经够烦心了,谁愿意牵扯进佛门与皇帝陛下之间博弈,谁就往这个火坑里跳,反正他黄天不跳。
黄母这时又语气幽幽开口:
“儿啊,你要记住,佛法是好的,可……和尚与佛,就不一定了。”
“离佛法近一些,离佛远一点。”
“了无和尚就是要远离的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