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在意那些又有何用呢?
“丈人,我买一串糖葫芦。”
十几个大钱一串,的确不便宜。
张良看着手上拿着的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一股浓郁的甜味充斥他的嘴巴,不过糖价高昂,这果子外面裹了一层清透的糖,算起来这个价格也不算太高。
不过这样看来,怀县黔首的确是颇为富裕。这一路上看到好几个卖这个糖葫芦的商贩了,有这么多卖糖葫芦为生的小商贾,那愿意买糖葫芦的人应当也不少,一般的贫穷黔首可没有多少人舍得花费十几钱去买这买样昂贵的“奢侈品”。
张良抿着嘴唇,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的耳边是小商贩的叫卖声,黔首的讨价还价声,稚童吵扰的大笑声,被乱跑的小孩撞到的大人的斥骂声。
很快马车就到了赵不息府邸门前,赵不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张良掀开马车帘子,轻轻走下马车,迎面看到的就是笑盈盈的赵不息。
赵不息欢快的大喊:“子房!”
脚下三步并作两步,几步就迈到了张良身前。
张良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赵不息比他幼弟还要小两岁,加上性情活泼,张良总忍不住将她当作妹妹看。
“你还没来过我家呢,正好这次过来多住几日,让我多招待你几日。”赵不息拉着张良迫不及待引着他往自己府邸中走。
这可是送上门的大才,进了她的府邸就是她的了!今日张良能主动走近她的府邸,明日赵不息就有办法让张良心甘情愿为她效力,赵不息早就眼馋张良很多年了,可惜张良一直恪守着韩臣本分,和赵不息亲近也只是友人之间的亲近,从不登门拜访,也不多过问赵不息的私事。
这样怎么能行呢,张良倒是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和赵不息交往了,可赵不息却不愿意只和张良做朋友,看到韩成那样平庸之人却能得到张良的效忠,赵不息嫉妒的眼睛都发红,她恨不得和张良秉烛夜谈、促膝长谈、把臂而谈……最好张良能明悟要推翻秦朝,必须是她赵不息,然后转身投入她的怀抱中,自此勤勤恳恳替她卖命!
可惜张良并不知道赵不息心里已经在想日后怎么诓骗他卖命了,张良只觉得赵不息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张良浅笑着任由赵不息将他带入雕梁画栋的赵府。
“颍川郡要征发两万民夫去骊山修建阿房宫。”刚刚坐下,张良就轻描淡写地扔下这个消息。
赵不息扬了扬下巴,了然:“这是将秦地的部分徭役给分担到颍川郡了吧。”
在秦朝,距离咸阳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虽说天下已经一统,可到底统一的时间还太短,而七国并立的时间又太长,从始皇帝到升斗小民,恐怕没有人真的将天下所有人都看作秦人。
在秦朝廷看来,秦地的老秦人才是他们自己人,其他地方的都是六国之人,自然想怎么压榨就怎么压榨。这次征调民夫,据赵不息所知,秦地一共才征调了不到万人,剩下的征夫都是从其他六国之地抽调的。
颍川郡的人口并不多,却足足分摊了两万的徭役名额,还不就是因为韩地和秦地挨着,征调的老秦人少,自然要从临近郡县抽调的人就多了。
“颍川本就民生艰难,这两万青壮一没,恐怕这两年会更难熬了。”赵不息轻叹一声。
“若是只征召两万青壮倒也还好,可韩地紧挨秦地,六国之地中距离骊山最近,恐怕两万人只是第一次抽调的数量,往后必然会再抽调更多人。”
张良摇头苦笑道。
何止是难熬啊,韩地虽然地处天下中心,可常年夹在秦魏之间,长年累月被各国欺负,今日被秦国割一城,明日被魏国割一城,到了他父亲担任韩相得末期,人口总共还不到百万,其中去掉老幼妇疾者,剩下的青壮不过三十万人。
按照第一批就抽调了两万人来估测,三年内要抽调的青壮恐怕能到五万,达到恐怖的六丁抽一的比例。
而近几十年来,七国之间最惨烈的长平之战,为那一战,赵国征兵就是六丁抽一。当然徭役和战争不能相提并论,徭役虽说也会死人,可概率比起战争来就小太多了。
只是对韩地黔首来说,依然是一次巨大的灾难。
张良看向赵不息,拱手道:“我这次来,就是向不息赔礼道歉,并且想请不息同我一起,在颍川郡内也修建一些棚子,好歹让征夫沿途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赵不息哪里品不出张良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本来她之前向张良提议要在韩地也做一些“善事”,目的就是能有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将自己的势力插入韩地,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个目的她和张良都心知肚明,所以张良拒绝她,赵不息也不意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张良不愿意赵国人插手韩地才正常,若是张良欣然同意,那他也就不是以谋略见长的谋圣了。
赵不息先前也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过张良会同意。
可如今张良的这番话,这是同意了?看出了赵不息的诧异,张良突兀一笑,不慌不忙道:“昔日公子重耳流亡在外,依靠秦国秦穆公的势力继位,自此以后晋国和秦国结为秦晋之好,我的主君韩成虽然没有重耳那样的本事,自认为没有本事与黑石子结为秦晋之好,却也愿意和您结盟,请您像秦穆公帮助公子重耳一样帮助我们吧。”
张良并不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他很能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目的不是让韩国在六国之中称霸,而是让韩国复国,韩国本来就是一个小国,被其余诸国欺负了上百年了,也没什么傲气,依附谁不是依附呢?
就如在历史上,张良也是一边做着韩王成的臣子一边又时常写信给刘邦出谋划策,一遇到自己和韩王成打不过的仗就向刘邦求援一样。
张良如今对赵不息就是这个态度,我名义上不做你的臣子,但是可以代表韩国势力依附你,你可以事实上在韩地发展势力,但是名义上,韩地还是韩王室的地盘。
“我明白子房的意思了。”赵不息轻笑一声,“能和子房共事,是不息之幸也。”
管他名义上属于谁呢,反正事实上属于她就好了,到了她手中的地盘就是她的。
听到赵不息的话,张良也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浅笑:“良,亦求之不得。”
大前提确定好了,两个人的谈话就顺利了许多。
“颍川郡的郡守孙严与我家有旧,我欲将他引荐给你。”张良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仿佛只是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平静。
赵不息忍不住嘴角抽抽。
她就说为什么历史上张良博浪沙袭击完秦始皇以后能安然逃走呢,其实上一次张良抢先一步接到始皇帝将要搜查大铁锥的消息时赵不息就知道张良肯定是在秦朝廷有熟人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熟人竟然会是颍川郡的郡守。
合着秦三十六郡的郡守之中早就混进去六国余孽了啊。
有郡守作为靠山,秦军能搜查到张良的踪迹才怪呢。
见到赵不息吃惊,张良轻笑一声解释:“我的大父和父亲五代相韩,故旧无数,现在的颍川郡郡守孙严曾受过我父亲的活命之恩,所以他虽是秦臣,却一直站在我这一边,就连颍川郡郡守一职,也是孙公为了报恩而主动向秦朝廷求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