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看着这样的儿子,心中的惧意就越深,万泽宇将来会变成万家勇那样吗?不,绝对不能!
她不敢对万家勇说三道四,但万泽宇还小,她一个当妈的,必须要将儿子纠正过来!
万泽宇在学校犯事,回家就会被殴打。她举着竹竿做的鞭子,一边打一边骂,盼着“棍棒底下出好人”的老话能应验在万泽宇身上。
但万泽宇高一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所有努力都落空了。那对父子都是怪物!
那天她又一次举起鞭子,万泽宇却冷笑着将她推开。他已经比她高出很多,有了成年男子的轮廓。他的眼神冷血又浸满仇恨,“我知道你们都做了什么。”
她感到浑身的血都凉了。
万泽宇靠近,掐住她的脖子,“你是我妈,别逼我。”
就像一座山里容不下两个霸主,随着万泽宇长大,万家勇和他的矛盾越来越深。万泽宇在学校肆意妄为,而学校这片天地对他来说终归还是太小了。万泽宇不断在家中挑衅万家勇的权威,万家勇对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称王称霸,在万家,只要我在,就轮不到你说话!”
海姝反应飞快,“所以那场车祸……”
刘琼闭上眼,眼皮颤抖得厉害,“那是万泽宇做的,他亲手害死了他爸和他叔!”
第25章 凶喜(25)
25
万家勇和万长贵那场惨烈的车祸, 警方曾经到现场勘查过,确认是驾驶员操作不当、超载、夜间行车、雨夜路况极差等综合原因造成。货车撞向山体,造成侧翻, 大半货物朝万家兄弟压来, 玻璃、钢管扎穿了他们的身体。
海姝问:“万泽宇那时才……18岁?他在车上动了手脚?”
刘琼在病床上缩成一团,声音含糊不清。
万泽宇在被万家勇斥责后, 刘琼本以为这对父子将冷战很长一段时间,但出乎她意料的是, 万泽宇居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早早回家, 帮忙做家务, 笑脸相迎,对万家勇特别恭顺。她觉得古怪,悄悄去学校打听过, 得知万泽宇近来格外凶残, 动不动就打人。
她立即明白万泽宇是故意在家里压抑着自我, 他想要做些什么。她觉得自己头上就像悬着一把刀,这个怪物一般的儿子, 总有一天要爆发。
万家勇出事之前,周屏镇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雨,盘山路变得格外难走。万家勇和万长贵跑完了手上的活, 打算趁机休息几天。广永国却找上来, 说有一批急件需要马上送出去。
万家勇没有立即答应, 虽然万家依靠着广永国, 但上路的危险万家勇还是需要权衡。这时万长贵却跳出来打包票说没问题。万家勇看了他一眼, 不好再拒绝。
那天万泽宇始终没有出现,万家勇也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他不在家里才是常事。
夜里,货物都装上车后,万家兄弟出发了。凌晨雨下得越来越大,天亮之前刘琼接到电话,说车翻了,人也没了。
那是无比混乱的一天,刘琼虽然觉得家是个牢笼,但万家勇除了给妹妹报仇,其他方面并不像一个杀人凶手,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刘琼赶到现场,看到那血腥一幕,当场晕了过去,根本无暇思考这场车祸是不是什么阴谋。
夜里的大雨将罪恶的痕迹冲散,经过调查,警方将其定义为交通事故。刘琼没有勇气再看万家勇的尸体一眼,她想让万泽宇去办后事。而当这个念头出现时,她才惊悚地想起万家勇教训万泽宇的那句话,和后来万泽宇伪装出的乖顺,还有……车祸前后万泽宇一直没有露面。
“妈,你怎么了?”万泽宇来到病房,穿着白色的运动服,面带笑容,显得无辜又单纯。她却登时觉得,他的笑源自于他除掉了他的父亲。
她见过这种笑!他笑得和万家勇当年给采妹报仇后一模一样!
万泽宇温柔地靠近,“妈,老头子没了,今后就是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病房里的其他人都觉得万泽宇孝顺,她却只感到寒冷。
万家兄弟的后事是万泽宇和广永国一同操办,办得风风光光的。在外人眼中,万泽宇一夜间长大了,像他的父亲一样,变成了可靠的男子汉。
刘琼出院后,鼓起勇气去看了看出事毁坏的车辆,那一眼,让她确定万泽宇就是凶手。
海姝问:“你看到了什么?”
刘琼说:“阻拦锁。”
万家的货车经历过很多次改装,以前万长贵送货时,发生过阻拦用的钢管从后面穿过驾驶室的事,索性无人受伤。万家勇便在车上加装了横着的阻拦锁。在发生车祸时,阻拦锁能起到拦住钢管和玻璃的作用。
但是那辆千疮百孔的车上,根本没有阻拦锁。所以千钧的货物才会瞬间要了万家兄弟的病。
刘琼捂住嘴,站在车边无法动弹。阻拦锁不是货车上本就有的东西,警方在调查时很可能忽略了这一点。但她太熟悉这辆车,知道必然有人动过手脚。
是万泽宇,是她的儿子!
“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刘琼如坠冰窖。她浑身僵硬,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忽然,肩膀被一条手臂搂住,万泽宇的气息就在耳边,“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她抖得说不出话来,“我,我……”
万泽宇:“哦,你在这里缅怀那个老头子,还有他的弟弟。他们是你的丈夫和小叔子。但你知道他们还有个身份吗?”
她强迫自己发出声音,“什么,什么身……份?”
“变.态凶手。”万泽宇嘻嘻笑道。
刘琼脑中嗡嗡直响,像是盘旋着无数的苍蝇。她发疯地想从万泽宇的手臂中挣脱开来,可是不行,她根本动弹不得。就像这几十年,她无数次想要离开万家勇,最终却都付诸不了行动。
她就是懦弱,她没有办法。
万泽宇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远远看去,他们像是一对亲密的母子,正在共同消化家中顶梁柱离去的悲伤,母亲正在宽慰儿子,儿子向母亲保证自己会努力。
“哦,我怎么忘了,那件事你才是最清楚的。”万泽宇说:“妈妈,你是帮凶。”
她颤抖着说:“我不是……”
“怎么不是呢?你听说过为虎作伥这个词吗?我刚从学校学来的。”万泽宇捏着她因为劳作而粗糙的手,语气充满嫌弃和仇恨,“他没有时间教训我,你还帮他揍我,妈妈,你想不想回忆一下抽过我多少鞭子啊?”
“我不是,你别……”
“但你是我的妈妈,我不会像对他那样对你的。”万泽宇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只要你别对我说——只要我在,就轮不到你说话。”
刘琼不断吞咽着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