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稀奇
白桃是真觉得面前的人挺新奇的,和他接触了以后才发现,不怪杨眉想把他藏起来。
他模样周正俊俏,瓷白的面容如同渡了一层微光。端坐着身姿如长竹一般,脊背挺直。
白桃也见过一些有名的公子哥,模样身段,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面前的这一位。
杨眉从哪寻来的啊?
因着他这番难见的模样,即使他没有再说一句话,白桃也不觉得恼。
与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愉悦。
下车以后,沈宴清感受到下车更多的打量。这一回,他倒是平心静气多了。
少女拉着他在一众的簇拥下进了屋子,转过身来对他道:“你先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来。”
他明明话很少,少女却热情依旧。
麻木的皇帝,破败的朝廷,很多次沈宴清都在想,不如毁灭得了。
她仔细留意着他的神情,没有看见其间有任何变化。
待她走后,沈宴清才抬起清清冷冷的眸子,将周遭打量一番。
所以沈宴清的眼睫只是颤了颤,而没有任何动作。
他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枝叶的剪影。原本的计划是利用杨眉穿过浥州和遂州,抵达镇州城,那边有他戍边的外祖父和兵马。
接着话题便被少女引到了别处,她谈及被杨家压下的布匹,其他几人便拍着桌子愤愤不平。
院墙之外,传来了笑声。
一年前,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向父皇上书过出兵剿匪一事。
最后说话的人声音则十分沉稳:“他在哪。”
“听说三妹今日带了个小白脸回来?”
“他不太高兴。”少女笑着回答,“都别去吓着他。”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就是遂州盗匪的山据点。
遂州地界里几家盗匪明面上互相尊敬,可再沈宴清眼里,他们不过都是一群占山为王的盗匪而已。
其实,不过是因为父皇所宠幸的荣妃和丽夫人家中正是遂、浥二州的刺史,而这里,早已官匪勾结。
他们的交谈之中,沈宴清已猜出他们几个人的身份。
白桃这便又好奇起来:“不坐?”
他沈宴清没有等到他们的人过来,心中不禁诧异。
第二个问话的人声音弱了下来,但依旧清晰可闻:“小白脸?上回扈州不是有几个模样不错的公子哥给你送,被你打跑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这么不情愿?”白桃自顾自地回答,“要不我们猜猜杨眉什么时候来接你。”
白桃还挺佩服他能熬得住,便站起身离开了。
院内是有长椅和桌子的,白桃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随手摘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白桃便又啧道:“你其实并不在乎她来不来。”
自家女儿带了个男人回来家里的父亲和兄长不仅不生气,竟然也不来看一眼。
他们那边,还挺热闹。
但在沈宴清的眼中,却像是少女拙劣的讨好。
他看的出来,她还挺喜欢。
可是他的父皇却认为这些人掀不起什么风浪。
屋外有些许动静,沈宴清当即垂下了眼睫。
只是没想到,先栽在了浥州这里。
可老师临终前留下的两车的竹简,还躺在东宫的地下室里,那是沈宴清亲手所藏。
他尝过世上最甜的葡萄,那是由西域上贡,数十人一程一程接力快马加鞭送入京中,第二日就到了他的案几上。
话最多的是少女的父亲和二位兄长,父亲沉稳,大哥暴躁,二哥细腻,其余还有一些男子在席间附和,约莫是山上的普通草寇。
少女轻快地步伐昭示着她愉悦的心情,白桃手里捧着一个圆盘走进屋中,盘子里是一串紫红的葡萄,上面还挂着水珠。
在宫里,没有人敢这样大声谈笑。
最开始离京时,沈宴清不大能习惯吵闹和喧哗,如今听着已不再觉得刺耳。
夜渐渐黯淡下来,沈宴清一日滴水未进。
葡萄最终被白桃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个空盘子。而他似乎不愿意见到她,换了个方向站着。
民间来客总是会拿些吃的来招待,这是白桃所受的家教。
男人的打趣传入沈宴清的耳朵里,他没太大的反应,拂袖在长凳上坐下来。
清清冷冷,又是一尊佛像。
他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与方才白桃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沈宴清还想见见管着遂州的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想想,匪盗之家不在乎这个,也是正常。
过了一会儿,便有两个男子擎灯而来,手中。
虽然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但也能感觉到他们的揶揄:“请用。”
沈宴清依旧是冷冷淡淡地瞥了一眼,而后转过视线。
两个男子显然不高兴,敲着桌面疑声道:“不满意?”
沈宴清轻嗤一声。
偏瘦的那个男子当即挽起袖口,怒道:“小白脸,你别太得意了!摆个臭脸给谁看呢?小姐脾气好不跟你计较,我马六脾气差,就看不惯你。”
沈宴清坐在长凳上,静静地看面前的人跳脚。
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反倒更加激怒了马六。
马六当即拎起小白脸的领子,将人拉扯到面前。他的动作有些卡顿,但他并没有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