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等待
白桃听见院子里的动静, 看见白家人依次走进来。她同他们打招呼,视线一扫,发现哥哥没在其中。
但夏恒还在, 正朝她走来。
白桃视线一移,就看见夏恒衣袖上的溼潤, 眼色微微一滞:“伤口裂开了?”
夏恒听见这话, 有些木讷地看看自己的衣袖:“没有。”
白桃朝他招招手:“我看看。”
等少年走上前来,白桃将他的袖子提起, 便能看见上面崩开的血痕。
白桃不由得蹙了眉:“怎么回事。”
“没事。”夏恒先是一顿, 而后开口道, “只是殿下说应当帮商会搬完木箱, 所以也上前去帮了忙。”
白桃无奈道:“哥哥知道你手上有伤的呀。”
夏恒收了一下指尖, 眼睫轻颤:“是我要去帮忙的。”
少女专心致志上药,又将药水倒至掌心,轻轻地揉按。白桥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一遍:“殿下找你。”
白桃不知道怎样回答, 只好转移话题:“你先坐下,把药上了。”
夏恒不打算提醒她,其实这边手臂已经上过药了。
书房中,青年将一页书卷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
没过多久,白桥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管家走上前来,一拍脑袋:“你看,这不是醒着呢吗?”
白桥也不想让妹妹和那位多接触,当即道:“行,我去说。”
按照殿下那意思,就算是躺着也得把人给弄来。
“找我?”少女轻哼一声,“说我睡着了。”
管家着急道:“什么事能抵得过殿下的事情?若殿下怪罪起来,我们都得遭殃!”
温凉的触感从手臂上传来,夏恒闭上了眼睛。
“我会跟他说只罚我一个。”白桃说完,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在忙。”白桃道。
少年视线落在她的脸颊上,又慢慢地移开。
夏恒沉默片刻,才乖乖地坐下,自己将受伤的手臂露出来。
上回的仇她还记着。
纸张翻动发出的清脆声音清晰可闻,过了一会儿,终于被外来的脚步声代替。
夏恒知道面前少女只是短暂的在昌州待一段日子,但他不想离开她,好像这样就能把讨厌的日子推后。
微风浮动,另一道声音打破了眼前的宁静。
“……没事。”夏恒扯了扯嘴角。
夏恒骤然收回了手指,默然片刻,才道:“半年过去,先前那户人家的管事已换, 没人认得我。合适的下家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 昌城人家不多, 我得出去看看。”
“桃桃,殿下正找你。”白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怎么,伤着了?”
被拆穿的白桃不紧不慢地指了指夏恒的左手,将袖管一撩,又倒出些许药水。
“说话。”
只是夏恒已经厌倦了做奴才的日子。然而他无田无地,除了回去,别无选择。
其实回到昌城的第一日,就有人认出了他。上一户主人家对他不错,这一次也希望他回去。
“不是……”白桃僵了僵。
“你不用跟着去。”白桃轻声道, “已经到了你熟悉的昌城,你可以回之前的地方。”
青年语气低沉,带着些催促和压迫。
白桥蹙着眉道:“早知道你还没好,就不让你跟着去了。”
自家哥哥着急了,白桃才慢悠悠地将药瓶塞上。
夏恒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心底有些惊讶。
沈晏清手一扬,管家便低着头告退。
白桃心底好奇,他这样怎么能看得进去。为了不打扰他的思绪,白桃选择不开口。
白桥也硬着头皮道:“我来吧。”
“白小姐真难请动。”
“殿下,人已带到。”是管家的声音。
但这样的话被他明说出来,好像她是在赶他走似的。
白桃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其实是有这么个意思,她将他带下山, 原本就是想让他恢复自由。如今他待在她身边,又做这个又做那个, 好像又回到了他在杨家做的那些事。
青年开了口,语气带着些许不悦,视线却还落在书上。
“小姐觉得我太麻烦?”夏恒注视着她, “那我今夜就走。”
对方还是不说话,沈晏清蹙着眉合上书卷,便看到小姑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意味。
“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书?”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纯真,好像是真的不解。
沈晏清瞬间明白她话中的讥讽,眉间紧拧。视线扫去,很快落到她的身边,便能看见那个干瘦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后。
白桃留意到他的视线,开口问道:“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她会说“殿下”这两个字了。
沈晏清捻着袖口,体味语气其中细微的变化。她已接受了她的身份,但还学不会尊敬,进来的时候连一句问安都没有。
如今她站在少年面前,故意将视线吸引,其实是想保护身边的他。
沈晏清冷笑,自己都保不住,还妄想保别人。
青年收回视线,手指一扬:“坐。”
白桃察觉他的语气突然平静,有点摸不着头脑。身边的人却比她先一步反应过来,低声朝她道:“小姐,这边坐。”
两个人之间细小的动作落在沈晏清的视线里,青年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
“近日住的还习惯?”
声音从白桃身后传来,白桃心底起疑,他总不能真的是来嘘寒问暖的吧?
“不习惯,床板硬,外面的蝉鸣太吵,每日饭菜也生。”白桃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都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夏恒:“……”他明明看到她每天胃口不错,睡得也挺好。
为了不拆穿她,夏恒只好把脑袋埋下。
沈宴清的语气微微一滞:“你的不满还挺多。”
“所以最好早些结束。”白桃卷了卷自己的小辫子,“我要回家。”
沈晏清身子微微后仰,回答道:“昌州事情即将结束,两日后启程回遂州。”
白桃眼前一亮。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高兴,下意识地又扭过头。
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夏恒,两个人视线忽然撞到了一起,又匆匆移开。
“既然你住不惯后院。”沈宴清适时开口,强行转移他们二人的注意,“那么这两日将你迁到客房,管家——”
外面的人应声进来,管家弯着腰走上前:“奴才这就去安排。”
“我不换。”白桃站起来绷着脸反驳,“我睡得很好。”
“刚刚不是还很不满意?”沈宴清扫她一眼,“骗我?”
白桃气息一滞,连忙道:“只有几日就能返回遂州了,何必折腾。”
“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沈宴清道,“何况,我答应过你的父兄要照顾你。”
他说得有模有样,一旁的管家只埋下的身子,面对两个人的争执,连呼吸都放轻。
白桃抿起唇瓣。
沈宴清一扬手,管家赶忙退下。青年的视线往白桃身上一瞟,试图将语气放温和:“客房就在主卧的左侧的院落,你若有其他要求,可以派人来找我。”
说的还是派人找他,不是直接找他。
白桃心底当即明白了,这是要将她放在他眼皮底下监视。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