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夏云扬确实很快就回来了。
他换好拖鞋, 拎着几盒果和外卖走进客厅，“小顾，你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顾骁远从房间里出来, 自然得仿佛从未离开过这里。
夏云扬把外卖放在桌上，“吃饭吧。”
顾骁远却没动。
夏云扬抬头看他，“怎么了？”
顾骁远舔了下唇, 犹豫道：“队长, 我……能看看你的其他校服吗？”
夏云扬笑了, 也知道救命恩人的事情对他而言很重要，“你等一等啊。”
他从屋里拿出一件云际小学的游泳服，递给顾骁远，以便对比密封袋里的冬季校服。
小顾骁远却说：“我不傻，大哥哥，我妈妈说了，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特别特别特别特别聪明哒！”
小顾骁远拉起了校服领子遮住泛红脸蛋，闻到一股香香的味道，想起什么，抬起头奶乎乎地问道：“对了，大哥哥，你之前为什么要亲我呀？”
小顾骁远却两眼放光地说：“大哥哥要绑架我吗？我家很有钱的，能给你好多好多的红色票子呢！”
“……”少年默了一瞬，大概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因为初次救落水的人，慌了神忘了步骤，然而小顾骁远还在追问，他果断转移话题道：“你今年几岁了？”
少年挑眉，“哟，还是个小少爷呢？”
“哎别别别别！”少年连忙抵着他的脑袋，没让他扑过来，“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弄干净的，你再弄湿，感冒了可怎么办？”
小顾骁远点点头，“知道的，大哥哥。”
旁边蹲着一名相貌俊美的少年，背了书包，像是刚刚放学，正在拧着身上湿透的单衣，帮他蘸干鞋子里的水渍。
少年有些噎住，“……我不叫警察，不过我长大以后，一定会当上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的。”
“哎哟，别哭啦，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知道吗？”少年给他擦干净眼泪，拍了拍他的小肩膀，“走吧，大哥哥送你回家去——你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吧？”
小顾骁远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伸出五个胖乎乎的手指头，“我四岁啦，今年八月才满的。”
“好了。”少年把干净的鞋子给他穿上，“快回家去吧，小朋友。”
那天实在是太冷了，他的四肢僵硬，嘴唇发紫，咳完以后，脑袋也是懵的。等他回过神来，头发已经不再滴水，只是还有点湿湿的，身上的衣物也被人脱光，水珠擦干，换成了干净暖和的冬季加绒校服外套。因为体型差距太大，穿在他的身上，就连脚丫子都能遮住。
“这话说得，是个人听了都想揍你一顿，有你这么卖父母的吗？”少年哭笑不得，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重得他都站不稳了，才松了手，“好了，快回家去吧，我不绑架你。”
少年乐道：“大哥哥考虑一下。”
小顾骁远想起了他的父亲，“大哥哥想当特种兵？”
“我会哒。”小顾骁远拎着针织衫，走了两步，又慌忙折回来，“对了，大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密封袋在摩挲间“窸窣”作响, 顾骁远愣愣地看向夏云扬, 恍然之间, 好像和十八年前那个冬天里的高大身影融为了一体。
少年拧了下还在滴水的衣服，随口道：“就当我是做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吧。”
他的身体被人放平了, 咳呛感涌上喉咙，还没来得及释放，嘴唇就是一软，有甜甜的气息顺着对方的唇送进了他的口腔。
刺骨的河风拂面而来，激得两个人都打了个寒颤。
小顾骁远失望地“哦”了一声。
少年换了个他能接受的词汇：“警察知道吗？”
少年被他这么多的“特别”逗笑了，“那你妈妈有没有说过，你真的特别像一个话多的小老头儿？”
少年给他压下一个手指头，“这才是‘四’，小傻子。”
就在这个时候, 他圆滚滚的小肚子一紧, 只听“哗啦”一声，有人把他从河里带上了岸。
“没有啊。”小顾骁远听不出他的调侃，还认真地想了想，“大哥哥不喜欢话多的人吗？那我以后少少地说话，大哥哥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夕阳西下，高挑少年一手拎着用自己的针织纱包裹起来的小顾骁远的衣物，一手牵着只到自己腰那么高的矮胖小顾骁远的手，走在人迹罕至的小道上。
然后就被他倒涌出来的河水呛得两个人都咳嗽起来。
小顾骁远还在哭，红彤彤的小鼻子一耸一耸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小顾骁远没有听说过这么奇怪的名字，圆圆的脸上写满了困惑，“红领巾？”
少年叮嘱他：“你以后可不能随便跟外人走，就算对方帮助过你，也不能完全放松警惕，更不要透露自己家里有钱，知道了吗？”
他再次感受到了掉入河中的慌张、灌入耳中的水流, 以及冰凉刺骨的温度，想要呼喊救命, 却因为头部浮不出水面而无法发出声音，弱小的手拍打着河水，窒息感越来越重, 在心中不停呼救父母的意识也迅速消失。
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大小, 甚至是一模一样的纹走向, 说不震撼都是假的。
少年又把他的头发理顺了，“到家别忘了洗个热水澡，吃点预防感冒的药。”
小顾骁远看见少年的脸色青紫，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明明抖得厉害，还要硬挤出来一个笑容，估计是想让他觉得亲切些，他也真的觉得这个僵硬的笑容很是亲切，扑到少年的怀里就放声痛哭，“呜呜呜呜大哥哥……我好害怕啊……呜呜呜……”
少年瞪眼，“那不是在亲你，是在做人工呼吸！”
他们又走了十多分钟，小顾骁远就指着一处三层带园的豪宅说：“大哥哥，那里就是我家啦。”
小顾骁远却说：“可是我并没有昏迷啊。”
小顾骁远瞪大了眼睛，“大哥哥叫警察？！”
小顾骁远只得应道：“知道啦。”
“特种兵不是警察，是军队啊。”少年纠正他，又说：“不过特种兵也很帅的，保家卫国，超多肌肉，男人味儿十足。”
小顾骁远若有所思，“大哥哥喜欢吗？”
少年没有犹豫，“当然喜欢了，那可是男人的梦想！”
小顾骁远眼里泛起了光，“那你等等我！大哥哥，等我长大了变成男人的梦想，也跟你去当警察，到时候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