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您先去忙。”晏清予格外冷冽的嗓音,将礼貌的话语讲得不容置喙,他说完侧过头,深深地看了田汇一眼,“你去倒杯水。”
田汇连忙“哦”了声,悄无声息地攥紧了晏清予递过来的钥匙,识相地跟在李斯伯后面。
两人前后离开,门被完全关上,动感的音乐声彻底阻隔在外,紧接着传来“咔哒”一声,是锁舌扎进锁销的声音。
张漠烟猛然一怔,转身大步跨到门前,一拽门,门果然已经被从外上锁。
张漠烟怒目看向晏清予,“你有病吧!锁门干什么?”
“我不这样,你能好好和我说话么?”
晏清予按了一下手柄,转动轮椅到张漠烟身边,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空气里没有酒精气味,他脸色微微放松了一些,但语气中仍带着明显的不满,“你说走就走,刚走就不知道和谁大吃大喝,我给你打电话,你居然不接!”
“怎么,我连和别人吃饭还要经过你同意吗?”张漠烟深吸一口气,尽量压低自己的音量,却仍觉得控制不住自己,“我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你听不懂吗?咱们不可能了。”
晏清予明显怔住了,那双漆黑的凤眼慢慢涌上巨大的恐慌,他一把拉住张漠烟的胳膊,眼底情绪瞬间万变,“我承认我不该伤害自己,我以后会改。”
张漠烟目光顺势落在他手上,苍白的肌肤下一片青紫的痕迹,上面留有的输液针孔异常刺目。
一股恨意交织难过再次顶上他胸膛,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用力甩掉晏清予的手,“你骗过我这么多次,晏清予,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
“我想过了,漠烟,你受伤的时候,我就想了,只要我得到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
晏清予边说边要去抓张漠烟的手,张漠烟移开身,锁住了晏清予的目光,“你要是得不到呢?”
晏清予视线落在抓空的手上,深邃眼底波涛起伏,他薄唇微张:“我……”
张漠烟“哧”地一笑,紧瞪着他,狠狠地道:“省省吧,别费尽心机骗我了,再被你骗到,我他妈就是天下最大的傻、逼。”
晏清予眼里露出痛苦的神色,“漠烟……”
“别说了,咱们不合适。”
张漠烟毅然转过身,走到窗前,窗户半开着,冬日冷冽的空气吹得人头脑清醒,他微眯着眼,扬起下颌,“其实这门即便上锁,也锁不住我,你要是不想以后成为仇人,就开门吧。”
晏清予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片刻,突然低头嗤笑一声,“横竖都是一个结果,我为什么要开门,反正如果得不到你,我也不在乎是不是成为仇人。”
“好。”张漠烟压下心里的嘲意,顺着窗户往外看,五楼的高度,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就在这时,他余光突然注意到什么,侧眼往旁边看去,离他最近的那扇503的窗户正好开着。
张漠烟心里一喜,突然左腿一蹬,两手撑着窗沿,蹿过窗框,把整个身体弹了出去,两脚踩在了楼外六十公分宽的窗台上。
“张漠烟!你要干嘛?!”身后传来晏清予撕裂的吼声,“我给你开门!”
紧接着是模糊得“咚”的一声。
张漠烟身体一顿,忍不住回头一看,晏清予摔倒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脸色苍白的像张白纸,眼里的霸道和强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惊慌。
晏清予声音颤唞着,被刮进室内的冷风刮得几乎破碎:“你先回来。”
张漠烟微微一怔,突然笑了,“晚了。”
话落,张漠烟身影一晃,就消失在了晏清予的眼前。
“张漠烟!”晏清予大吼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狂奔到窗前,朝下面望去,楼下零零星星站着几个人,窥不见张漠烟的身影。
冷汗不知何时已经爬满晏清予的额头。
“晏清予。”
冷风里突然冒出透着朝气的声音,晏清予愣了一下,循声望去。
张漠烟就站在一米外,脚踩着另一扇窗户的窗台,手攀着窗框,探着头,高空的烈阳斜斜洒在他瞳眸里,给他漆黑的瞳孔染上了浅黄的光晕。明明头发在风中凌乱,晏清予却觉得张漠烟灿烂的笑容简直帅极了。
晏清予不由得失神,但马上脸色又沉了下去,他怒目瞪着张漠烟。
张漠烟冲他挑了挑眉,明眸如点漆般明亮,“晏清予,以后别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了啊,你知道么!你这是非法拘禁,我要是报警,你吃不了兜着走,这么多年名誉瞬间扫地,你还真得感谢我对你网开一面。”
晏清予的脸色随着他的话变了又变。
张漠烟看着他吃瘪,心里莫名地痛快,话也止不住。
“你呢,也别逞强,好好养病,该干嘛干嘛,别天天动脑子怎么骗人,以后咱俩……既然你同意开门了,我也就网开一面,仇人就算了,就——”
张漠烟突然卡了一下,相忘于江湖几个字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被他吞了回去,这么说不对,显得他太在意这段关系,“就,没准见了面,还能像朋友似的聊两句。”
晏清予绷紧嘴角,紧紧地瞪着张漠烟,脸黑得像锅底。
张漠烟哈哈大笑两声,转身钻进了窗户。
他敏捷地跳下窗,一抬脸,正对上屋里好几道傻了眼了的目光,其中有他经纪人,助理,还有晏清予助理和几个他不认识的。
张漠烟笑了笑,心里不免有些尴尬,他刚才光顾着自己痛快,说了什么屋里人大概都听到了。
习西跑到张漠烟身边,上下打量:“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我都没敢吭声,生怕你掉下去!”
“怎么会。”张漠烟安抚她,眼睛却瞟见田汇溜出了房间。
这不用想也是去给隔壁的晏清予开门了。
张漠烟不想再起冲突,拔腿就朝外走。
“张漠烟。”身后传来李斯伯的声音。
张漠烟步伐一顿,转过身,对上李斯伯的眼神,他突然觉得他貌似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你跑什么,你忘了你今天来干嘛的了?”李斯伯大声说。
“啊,练舞!”张漠烟这才陡然一醒,连忙收回迈出去的步伐。
门外传来轮椅转动摩攃地面的声响,不出几秒,一股低气压就席卷了503教室。
晏清予在张漠烟不远处停下轮椅。
张漠烟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从他背后射来的逼人目光,但他全当这目光不存在,他不相信以晏清予的身份地位,还能当着这么多人做出什么。
“漠烟,这是甄老师。”李斯伯朝身后指了指。
张漠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甄老师竟就是他之前路过看到的侧翻银发男生。
男生二十出头的模样,自来卷,圆眼睛,喷着浓郁的女香,一身贴身的银色练舞服在白炽灯下像鱼鳞一样闪着光,大敞的圆领口毫不羞涩地展露着他的身形。
张漠烟面色淡定地朝这位时髦老师走去,仿佛刚才的事完全没发生过,笑着伸出手,“您就是甄老师吧,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甄杉镁握上他的手,满脸是快要憋不住的笑意,“你好啊。”
“你跳得很棒。”张漠烟以坦然直面尴尬。
甄杉镁噗嗤一笑,眨了一下眼睛,“你身手也很棒。”
他说完绕着张漠烟转了一圈,边转边不觉露出欣赏的目光:“你这么酷,我感觉你适合街舞啊!帅哥,让我看看你身材。”
“哦,没问题,我大学时候跳过breaking……”张漠烟痛快地一拽拉锁,脱掉外衣,想扔给习西,刚一回头,却一眼撞到了晏清予阴沉得盯着他看的目光。
张漠烟挑了下眉,不当回事地错开视线,一扬胳膊,“习西,接着。”
张漠烟夹克下仅穿了一件羊绒衫,薄但不够贴身,他抱歉地笑了笑,“甄老师,今天走得匆忙,没带适合跳舞的衣服。”
甄杉镁双臂在背后一交叉,视线落在了张漠烟的腰部,他撩起眼皮,笑弯着眼:“那你把衣服卷起来呗,你肌肉很棒吧?让我看看,我还没带过你这么酷的学生。”
张漠烟手指微微一顿,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地盯着等着看,还是当着这么多人,不过他很快释然,他一个男的,有什么可矫情的,他大方道:“没问题,让你看看我人鱼线。”
他手刚放到羊绒衫上,就听到一道硬邦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俩先过来一下,我有话说。”
张漠烟回头看去,晏清予坐在轮椅上,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不知何时,腿上还盖了一块毛毯。
张漠烟望着那块毛毯,有些失神,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你没什么事,能不能别在这里呆着了,该干什么该干什么去。”
晏清予脸色骤然变白,几乎透明的肤色让他看上去飘摇得像一张薄薄的纸。
张漠烟等着他发难,不管怎样,是晏清予自己受不了了走人,还是把他轰走,哪个都成,总之他一点也不想和晏清予呆在一个空间,真是受罪。
“张漠烟。”晏清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公司了这么多钱,请老师教你,你说迟到就迟到,你是什么工作态度?”
“还有,这是公司,不是什么下三滥的地方,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展示什么人鱼线?你没有权利像无关人士展示身体,别忘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要为公司创造利益。”
“至于你,”晏清予冷眼看向甄杉镁,“一小时5000就这么好挣的?让你教跳舞就教跳舞,哪来那么多幺蛾子,明天给我一份这几天的训练计划,我定时检查。”
话落,晏清予目光再次落到张漠烟身上,略一定睛,他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今天迟到的5000公司不负责,你现在去交给财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