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夏交逢时节,这种日子,变天比变脸还快。
南城暴雨。
方清漪一会儿担忧航班会不会延误,一会儿又思索要不要让家里的司机来接。思绪纷繁复杂,还没等她想清楚,航班准点,广播里温柔的女声提醒她登机。
近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保不齐等她到南城,暴雨就停了。
还真挺巧。
飞机准时降落,无风无雨。此刻的方清漪还挺庆幸的,然而等她取完行李,到了机场出口时,发现停了的雨去而复返。暴雨如注,倾盆落下。
雨天极易发生车祸,堵车是常态。机场来往车辆本就多,等家里的司机过来,估计得等至少一个小时。还不如拦出租车回去。
思及此,方清漪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走到路边时,她注意到离她三米左右的地方,停着的一辆黑色高档轿车。车子很长,车身线条流畅,带白色手套的司机下来,替车主提起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车主上车的步伐停下,转身,眼梢稍抬,与她对视。
方清漪稍微慢了半拍,显然是没有想过会这么巧,和容屹在这种场景下相遇。
也是这思维滞缓的空档里。
容屹走到她面前。
相安无事好像是他熟练掌握的技能,昨日在商场的不欢而散,被他抛之脑后。容屹神色寡淡,语气平静:“还没打到车的话,我送你回去。”
——仿佛是重逢那晚,浮光会所外的重演。
只是结局稍作更改。
今天的方清漪,没有打车。
一眼望去,视野里的出租车,都是“有客”状态。
方清漪答应了:“好。”
她伸手想要提行李箱,手心陡然一空。
行李箱被容屹接了过去。他非常自然地提着行李箱,走到轿车的后备厢附近,打开后备厢,把她的行李箱放了进去。
“谢谢。”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道谢的。
容屹神色很淡,恍若未闻:“上车吧。”
车后排,二人分座两边。
上车后,只方清漪报住址时说了一句话,之后,车厢内便陷入安静之中。窗外雨声淅沥,连呼吸声都被掩盖。方清漪脑海里闪过向葵先前吐槽容屹时说的话。
“我们老板一天到晚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全天低气压,你懂我每天的工作生活有多如履薄冰吗?你不懂!”
“不止是老板,周特助也是。这大概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你说我跟在他身边久了,是不是也会变成安静的美女子了?”
“……哎不太行,我管不住我的嘴,让我一天不说话比让我吃屎还难受。”
“但我没有要吃屎的意思哈。”
是真的很安静。
但他一贯寡言,以前也是,一天说不了几句话。
嘴很硬,撬不开几句话;
嘴也很软,接吻的时候总让她意乱情迷。
思及此,方清漪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目光轻抬,与他幽深的瞳仁在空中交汇。而后,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耳边,方清漪意会到,怡怡然问他:“好看吗?”
容屹的嗓音如同雨珠砸地般,沉闷,暗哑:“好看。”
方清漪说:“你买的。”
“嗯,”容屹知道,而后又说,“是你眼光好。”
方清漪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总是绵柔的,仿佛世间温情都溶于其中。她当然是温柔的,认真喜欢一个人的模样,容屹也曾见过,也曾……亲身经历过。
一句话几乎要压抑不住,破膛而出。
车厢里突然亮起的一道璀璨光芒,夺取了他的视线,他的理智,他的大脑。
右手中指戴着的一枚钻石戒指。
察觉到容屹的视线,随自己的右手起伏,方清漪伸手,手背朝向他那边,凑近他:“好看吗?”
容屹控制着自己暴虐心理,竭力说服自己,明明都调查过了,她身边没有男人。
别生气,别嫉妒,别发疯。
她不喜欢那样的你——
劝说无数遍,不如这一句话管用。
“……好看。”他语速很慢。
“我爸爸送的。”方清漪说。
容屹绷着的心弦,震荡声响彻胸腔。
他问:“为什么要戴中指?”
害他误会。
“想戴哪根手指就戴哪一根呗,哪有那么多讲究。”方清漪当然不会和他说真实原因。
招财。
太傻缺了。
“我还以为,你有男朋友了。”容屹藏在晦暗中的漆黑双眸,宛若暗夜里星星点点燃烧着的幽茫鬼火,火势蔓延,惹人心悸,“你以前说,等到要结婚的年纪,再谈恋爱。”
得天独厚的娇宠,唾手可得的爱意,造就了她骨子里的肆意与随性。
她对待未来都轻慢,随口说的一句:“人和人之间,越是自由的关系,越长久。恋爱里有太多束缚了,等我到了该结婚的年龄,再谈恋爱吧。”
“该结婚的年龄是多大?”
“二十八岁吧?那……”她清冷的眉眼弯着,如同泊着万顷温柔的海,海浪翻涌,卷动着他心里无限暧昧风月。
海浪声空耳缠绵,萦绕在他耳畔五年。
使得容屹记忆无比清晰,清楚地记得方清漪说,
“——二十七岁再谈恋爱吧。”
这就是他选择现在与她重逢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