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裴璟冷冷瞪他一眼,命令他:“你快去寻傅归荑,她往西南方向去了。”
秦平归摊摊手,无所谓道:“季明雪去了,你还别说,这傅世子虽然是一皆女流,可行事颇有章法,遇事的反应一点不输男子。”
他想到了那群被北蛮人吓得屁滚尿流的真男人世子们,愈发对傅归荑有好感。
冷静镇定,机智从容。
难怪她能稳坐镇南王世子之位十几年都没有露馅,如此胆识恐怕一般男儿都没有。
裴璟高悬在空中的一颗心落下一半,以季明雪和追云骑的速度一定能救下傅归荑的。
一定可以的。
“我们的计划如何?”
秦平归边走到裴璟身边,边假意抱怨:“那个蒙穆这次几乎出动了所有人,就为了抓住你大卸八块,再加上有睿王那个老东西在里应外合……”
他嘴里还在噼里叭啦地说个不停,整个树洞一时间都是他的似真似假的埋怨。
“说重点。”裴璟听得有些头疼,秦平归就一点不好,有时候话很多。
“除了最后一小队北蛮人逃了,其余全灭。伪造的线索已经全部安排到位,就等太子殿下回朝一起清算。”
秦平归虚情假意地同情一番:“睿王看见自己独自的尸体时登时晕了过去,听太医说他像是中风了。”
裴璟阴沉的脸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又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自己这边的来龙去脉。
“我现在还有些乏力,你给我看看傅归荑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
秦平归闻言走到裴璟身后,松开傅归荑包扎好的伤口,鼻尖凑过去闻了一下。
他啧啧有声:“傅归荑对你真不错,这是苍云九州最金贵的外伤药,一年也产不了几瓶,她倒是舍得,一下子给你用了一整瓶。这种药有驱毒消毒,加速伤口愈合,刺激血肉再生的奇效,就是用了后身体会暂时脱力,过一会就好了。”
裴璟冷笑:“你这么羡慕,要不我在你身上也砍两道,再给你来一瓶。”
秦平归没接话,扫了眼明显被破坏过度的伤口不做声,手脚麻利地换上干净的纱布,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还特地叮嘱裴璟这几日不要碰水,也不要动绷带,等伤口长好后再拆开。
他回来这几天可是听说不少两人之间的秘辛,太子殿下仗着南陵皇宫是自己的地盘,可劲地欺负人家姑娘。
心中暗忖,傅归荑算是个顶顶善良的人。要他是傅归荑,被裴璟这么折腾过,这种时候一定给他狠狠吃个教训,叫他永生铭记再也不敢轻易招惹自己。
只是把伤口划得大些怎么了,换做他说不得会趁机将裴璟的一条手臂给废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轻薄自己。
秦平归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装模作样感叹了一番裴璟受苦了,回去要好好休养,最好不要乱动之类的云云。
裴璟又缓了许久才恢复些气力,在秦平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他束发用的玉冠被傅归荑拿走,乌黑的长发倾斜垂落在后背,扫了眼洞内,他让秦平归将扔在地上的红绳拾起攥在手里,力道大得顷刻间勒出一道淡红的印痕。
秦平归脱下自己的披风给裴璟披上,挡住他后肩的伤处。
洞外传来一阵马蹄嘶鸣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呼唤“太子殿下”的声音。
“是季明雪回来了。”秦平归低声提醒。
裴璟也听见了,他迅速走出去往声源处寻,只一眼便认出季明雪胸前的人。
傅归荑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挡住大半张脸,无力地向后靠着,一动不动。
小脸惨白失去血色,本就淡的唇更像是笼了一层寒霜,胸口平坦得几乎看不到起伏。
裴璟的心在刹那间凉了一半.
他不信。
他不信傅归荑会……他甚至不敢想那个字。
眼前倏地一阵眩晕,白点和黑点交错出现,他的脚跟都有些站不稳,幸亏秦平归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失态。
季明雪很快骑马来到两人跟前,他没有下马,脸上如考丧妣的表情让裴璟刹那间置于冰天雪地中。
“太子殿下,傅世子受伤晕过去了,急需太医!”
季明雪的声音将目光空洞的裴璟拉了回来,他茫然地重复道:“受伤?”
“是,傅世子后腰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划伤,应该是失血过多暂时晕过去了,我做了简单的包扎。”
说罢,他举起右手,上面全是凝固的血液,看上去极为骇人。
裴璟闻到了空气中的腥味,他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而后自嘲一笑。
“没死就好。”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藏在衣袖的五指倏地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出,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冰冷、压抑。
季明雪看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太子殿下是神情为什么既不是担忧着急,也不是庆幸欢喜,而是一种能够称得上愤怒,不,是极怒的神色。
他乌沉的双眸里仿佛有个看不见底的漩涡,正酝酿一场滔天的风暴,令在场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大气都不敢喘。
与裴璟相处最久,可以称得上最了解他的秦平归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他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意。
他心道糟糕。
裴璟因为年幼为质的经历,他最厌恶被人控制,傅归荑此次虽然救了他,却也犯了他的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