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裴璟闭着眼揉了揉额角,脑子胀痛难安。
赵清一早就在外面候着,听到传唤后即刻进来,身后跟了两个伺候起居的小太监,他们麻利地替裴璟收拾着。
裴璟问:“她人呢?”
赵清笑道:“傅世子一早就出门去找那位大娘说话去了,她说昨夜殿下很晚才安置,特地让奴才不要进来打扰您休息。”
裴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傅归荑会替他考虑,视线转向落在一旁的被衾,目光蓦地变柔和。
“她用了早膳么?”裴璟的脸色依旧很冷,但熟悉他的赵清一下子就看出他主子现在心情大好。
“用了用了,”赵清捡了裴璟爱听的话,奉承道:“傅世子还嘱咐膳房一直热着吃食,虽然没有明说,想着一定是为了殿下。”
“你收了她一万两银票,倒变成她的人了。”裴璟冷斥他,眼角却是笑意:“尽替她说好话。”
赵清哪能不知道裴璟心里肯定正高兴着,笑着否认:“奴才是太子殿下的人,只管传话,不管好坏。”
裴璟哼了一声,忽然觉得头没那么疼了。
他大步流星地往傅归荑所在之处走去,站在窗外看她坐在罗汉塌上,单手支起下颌,认真地听着对面上了年纪的大娘说话。
夏风起,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遮住了眼。
她的指尖随意一挑往后拨弄,侧头时不经意间往裴璟这边的窗看了眼。
傅归荑手中动作一顿,放下手,转过头对他轻扬唇角,眉眼弯弯。
裴璟浑身一僵,心骤然漏跳了一下。
她对他笑了。
作者有话说:
裴璟:老婆把我灌醉后和别的男人喝酒了,他们两个还踢我同一个地方,气死!
傅归荑:谢谢哥哥指点,我懂了。
第42章 变化 一个百般克制,一个刻意迎合。
日子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却又好像有点不同了。
裴璟敏锐地感觉到傅归荑开始变得真实了一些,人还是以前那样冷冷清清,不太爱表露自己的情绪, 但是会开始提要求,不像从前那样什么都忍住不说。
比如她说自己已经学完了《南陵六记》, 只想上午去上书房, 下午回到东宫听赵大娘说王沐然从前的往事。
比如会告诉裴璟她想要什么东西, 不喜欢做什么,也会大着胆子在他吻她时拒绝某些令她羞恼的行为, 当然这种时候裴璟是不会听她的。
总而言之,她在试着推翻对裴璟筑起的那道高墙,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忽然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若是傅归荑一直拧着, 他还有诸多手段叫她低头,现在反而有些舍不得了。
她愿意展露出真实的感受, 裴璟心里隐约是窃喜的, 对她的要求大部分统统满足,唯独在她抵触自己亲近这一点上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这一点, 裴璟坚定不移。
东宫为傅归荑专门布置的茶室内。
一道花鸟鱼虫水墨绢纱帐屏风隔着两个人, 傅归荑坐在里面静静听着屏风外的赵大娘聊起王沐然, 她偶尔会问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这些问题的答案裴璟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赵大娘依葫芦画瓢说给傅归荑听。
大意主旨就是王沐然小时候过得很好,不愁吃喝,读书上进, 父母恩爱。虽然他是捡来的孩子,可是他的养父母一直无子, 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掏心掏肺地对待。
他身体不好, 但是从没有受过苦, 也就是父母去世之后才过得有些艰难,不过好在家底殷实,也没受多大罪。
连续听了七天,傅归荑在她零零碎碎的话语中拼凑出王沐然的过去。
家庭和睦,邻里友爱,没有遇到过什么离谱的糟心事,看上去除了被病痛折磨,他一生顺遂。
赵大娘已经离开很久了,傅归荑独自又喝空了一壶陈年烈酒,她低声吩咐再去拿些。
伺候在一旁的素霖想劝,在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侧脸下讷讷退了回去,示意外面的宫女去取。
她悄悄打量傅归荑,见她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空酒杯,目光空洞地望向远处,喝了这样烈的酒脸依旧如冷玉般白皙,淡色的唇微微抿着,看不出伤心还是高兴,心事重重的样子。
忽然屋外传来脚步声,素霖以为是取酒的宫女回来了,抬头望去,太子殿下手里提着一壶酒走近来。
她在裴璟的眼神下默默退了出去。
傅归荑实际上现在什么也没想,大脑一片空白。
她手中的杯子骤然重了起来,空荡荡的酒盏上方有一缕清流淌下,以为是素霖,十分自然地举起来。
刚刚斟满准备往嘴里送,手臂被挡了下来。
傅归荑如梦初醒般惊了一下,转头看去,发现是裴璟,她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顺着他的力道放下酒杯。
酒香太浓,一下子掩盖住他身上的檀木香,傅归荑一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裴璟在她旁边坐下,手自然地抚上她的脸,声音温和:“烈酒伤身,还是少喝些。”
傅归荑垂头低声说了句知道了,再也没有碰过酒杯。
裴璟端正身体陪着她坐了一会儿,手中勾住她的一撮青丝在指尖揉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