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喝道:“孤让你滚出去!”
房间里的炉火烧得盎然,噼里啪啦一阵声响,混着一道压得极低的闷哼声,群青色的绸幔四散飘扬。
萧望舒喘着气,陡然悬空的身子让她不得不抓紧他衣衫。长孙无妄抱着她,背着窗外天光,男人的脸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辨认出他高挺的鼻梁。
碧纱橱后有一张软榻,榻外四五步有一个宽大的木桶,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盛满了水,热气腾腾还冒着浓郁不散的药味儿。
他躬下腰,手还没来得及松开,怀里的人就避之不及地朝榻上坐去。
萧望舒冷眼旁观这里的一切:“狐鼠之徒,不安好心。”
长孙无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天光倾露,有一瞬间照出他脸色有些苍白,很快地又被阴影遮去。
他笑起来,声音带了点莫名的低哑:“公主府一盘散沙,现在就等王野下命令。西九客栈人去楼空,他们想顺着尾巴摸过来……你说这时候突然出现长公主的消息,被人追杀一夜的王野,会作何行动?”
他不用刻意说明,萧望舒便已看到任其发展的结局。她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锋利如冰。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面前这个男人已经被她千刀万剐了。
长孙无妄却抬手抵住唇边,有些慵懒,更有些漫不经心地微笑,“阿蛮还太小,受不住反复试药拔毒。长公主自认一番拳拳爱护之心,如何能忍稚儿受苦。还请殿下亲自来试一试这药。”
萧望舒侧过脸,坐在软榻上不为所动,连一丝眼风也没露出来。回徐州一样可以治好阿蛮,长孙无妄恭请入套的法子对她早已无用。
长孙无妄似是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般轻喃道:“玄玄,你乖一点。”
回应他的依旧是充耳不闻的冷漠。
雪天里寒气重,即使是屋里炭火充盈,浴桶里的热气还是肉眼可见地少了下来。
与此同时,男人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发冷。他攫住她下巴,语速极慢,似乎是在给人斟酌思考的时间:“用药,你还有机会带走阿蛮。否则,我现在就带她回幽州。”
萧望舒挣开他的手。
她静了一静,从眼到眉都含着霜寒,语调平缓且冷淡的说道:“你可以试试。”
长孙无妄没有说话了,他仍然轻轻含着笑,眼眸微眯,慵懒而又随意。
沉默并没有相持良久。在这一刻,萧望舒必须承认自己已经没有筹码。洛阳已经被他搅得天翻地覆,现在这里根本不会存留她的人马。
一旦阿蛮入幽州,谁都没有把握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带出来。至少,她要等的时机不是现在。
她深知长孙无妄就是一个没有底线的疯子,说到做到。
萧望舒沉默地站起身,她看着他,然后摸着衣上对襟,指尖一撩。
长孙无妄笑意一僵,他迅速别过眼,似是恼怒又似是局促。
……
长孙蛮在床上咸鱼瘫了三天,这三天里,她什么事也没干,就忙着跟何错这根木头斗智斗勇。
谁知道何错他就是木头成精,该说的不该说的人家心里门儿清,绝不肯年纪轻轻就捧起她爹赏的断头饭。
长孙蛮对此很无奈。她可是名副其实的最强助攻手,她爹不带辅助就跑去单挑她娘,这不是显而易见地会以失败告终吗。
她趴在小枕头上,不远处的食案飘来阵阵饭香。小姑娘揉了揉肚子,翻个身往床里拱去。
正在面对新招的何错:“……这是红烧大鹅,还是用大铁锅炖的。郡主,尝尝?”
长孙蛮含恨握拳,绝食之心熊熊燃烧:“起开!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一口鹅!赶紧把我爹找来,我要见我娘!”
何错惋惜:“鹅是无辜的。”
长孙蛮抹抹从嘴角溢出的泪水,哽噎:“我知道。”
“它真的很好吃。”
“……??你住手!”
长孙蛮迅速飞扑而去,勉强夺下口粮。
何错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摆好碗筷,给长孙蛮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哄道:“快吃吧,再磨蹭一会儿就凉了。”
这茬好歹算是蒙混过去了。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才将将安抚住长孙蛮,屋外却急急奔进来一名死士。看样子情况万分着急,竟然没顾得上一旁啃鹅腿的长孙蛮,脱口就道:“统领!东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急需给君侯用百年参……”
长孙蛮握着红烧大鹅腿,缓缓打出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