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单手搂着她,双腿纤细笔直,轻轻巧巧立在船尖。
底下涛声依旧,海浪拍潮。
……救命。
晕海晕船的长孙蛮皱巴小脸,苦成一团。
她下意识搂紧面具人脖子,一双乌黑分明的大眼睛满是害怕与恐惧。
面具人手臂微僵。
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喜欢小孩子。特别是这种岁数的女娃娃,她几乎可以称之厌恶。
她憎恶欺骗,犹如一种本能。
山寨里的手下尊她为主,敬她也惧她。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一句鬼话,因为凡是骗过她的人,都被她一一杀了。
除了……逢燮。
她垂下眼,目光透过面具上的眼洞,落在小姑娘发旋上。
“你叫什么?”她嗓音一如既往地微哑。
就像是曾经被烟熏坏了一般。
长孙蛮一愣。
如此危急时刻,她着实没想通这人怎么突然关心起她名儿了。
眼看薛周殷因为她为人质而束手束脚,不敢动分毫。长孙蛮深知小命要紧。
她老老实实应声:“我、我叫阿蛮。”
“阿蛮……谁给你取的?”似被取乐了,她声儿里带起笑意。
“一个神婆。”
“……跳大神的?”
长孙蛮噎了噎。她就知道是人都要来嘲笑一下她名字由来。
“我经常生病,阿娘很担心。所以……”
面具人气息转冷。
长孙蛮乖乖闭上嘴。
这个怪阿姨的脾气真是阴晴不定,一会儿和蔼可亲,一会儿又像突如其来地西伯利亚冷空气。
也不知道刚刚那句话戳中了她哪根肺管子。
“你怎么不说了?”
“……”
原来还能继续说吗……人生好难。
大概是海风有些大,海浪凶猛,船只猛地摇晃。
怪阿姨换只手抱她,嫌弃道:“看看你这一身膘。你学武了吗?哦我想起来了,你有一只袖弩,不过还没用就被我打烂了。你连自己的武器都护不住,你会武?”
这几天才养了一点小肥膘的长孙蛮:……人生真的好难。
……
萧望舒跳入小船。长孙无妄紧随其后,战船上的士兵纷纷阻拦呼道:“君侯!”
乌金长刀一杵,男人回眸,无人再敢出声。
之前出发去青州,跟随萧望舒左右的林家士兵也寸步不离,如今得知郡主失踪,他们留在南渡口同幽州军把守,打算一有情况好做汇报。
公主府亲卫连同王野,跟在萧望舒身侧上了战船。
现下,萧望舒拦住王野,命他立刻回去传信。
“可是殿下在……”
“速传凉州。”她喝令,“告诉林将军,留下守城军力,请他立刻回京。”
长孙无妄眼里微有讶异。
得知真相的萧望舒会怎么做,其实他早就预料。只他没料想到,她会如此快召回林冰羽。丹阳能掌京畿军防,皆因有留守长安的林家军作势。若林冰羽回京,长安政权恐怕又会重洗。
不过现在不是过问这些的时候。
那方开始混战。
见此情况,长孙无妄有些头疼。
“我没有下令。”他出声解释。
萧望舒握紧剑鞘。
微微昂起下巴,颔下蓝紫经脉隐隐约约。
她轻声开口:“下令又如何?薛周殷长枪一开,底下人打得难舍难分。除非他自愿停下。”
这一句似意有所指。
幽州府的防守可以说密不透风,不然萧望舒也不会放心把人放下。
偏偏他们刚出侯府,薛周殷就调人巡察军营。
可以说他是无心之失。但他不可能没有考虑到,侯府里不同以往,还有一个刚来的小主子。
只是薛周殷低估了小孩子的行动力。
或者更为准确来说,对于长孙蛮这个郡主,他并没有看做真正的主子。
男人正色,“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你打算杀了他?”萧望舒摇头,“杀死一个薛周殷,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轻轻一笑:“我当然不会杀他。对于常年领兵作战的将军来说,性命……无足轻重。”
萧望舒听出他言下之意。
薛周殷今日之后,恐将卸任幽州军主将之职。
她不由侧目:“他是老燕侯一手培养的将才。幽州虎狼之师,泰半是有他悍勇功劳。”
“是,他忠心耿耿、战功赫赫。但你也看出来了,他居功自傲。这些年幽州无战事,我放任不管。可今时不同往日,战事将开,他需要打磨一番。戒骄戒躁的将军,才可以无往不胜。否则……”
海浪推船,片刻间靠近混战一片的人。
长孙无妄眼一垂,一手提刀,一手揽住她腰。
他双腿发力,带人一跃入重围。
海风中,他淡声说道:“一心二主,难堪大用。”
……
长孙蛮也没想明白,事情到底是出了怎样的变故,为什么——船上就只剩她、怪阿姨、还有撑船铁头。
被人一脚踹下海的薛周殷抹把脸,单手扯住魏山扶后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