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萤?我有些记不清她长什么样了。”
“她是去岁初秋时才招进府的婢女,郡主不记得实属正常。”
春娘随她往屋里去,说说笑笑,“那会儿白蘋走得突然,院里有了空缺,后厨房的姜媪便将她塞了进来。说来她也念过书,识得几个字,我见她模样乖巧安分,做事细心,不像个会惹事的,就做主留她清扫书房了。”
白蘋是幼时常与长孙蛮读信的书侍,和长孙蛮的关系十分要好。只不过去年白蘋那位心心念念的远方表哥攒够了银钱,过来府上赎她出去。长孙蛮眼见她欢喜出府,也没把人拦下,着人去问了问内院管事,没什么问题就拍板做主放人走了。
白蘋一走,小庭院奴仆的位置就空出来。后院里多得是人想进小庭院伺候,姜媪塞人无可厚非。
长孙蛮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时,春娘掀开门帘,提了一句:“郡主可要更衣?等洗浴后再去纤阿台午食,时辰正正好呢。”
“就不洗了,趁这个时间我要做点别的事。”
春娘疑惑回头。
廊下杏花吹散了一地,小小少女抱着猫儿,裙摆微动,露出鞋尖上银丝刺的云纹。
她仰头看了眼天色,吩咐道:“让结萤来趟书房,就说……我要寻本书来瞧瞧。”
春娘虽有疑惑,但未曾多言,应了声就要往外走。半途又被唤住。
长孙蛮缓缓抚摸雪球,沉吟说着:“之后你再去趟前院,领几个亲卫,把姜媪看着。嗯……悄悄些,不要走露风声了。”
春娘有些呆滞。
她虽然活了小半辈子了,也见了不少大风大浪。可一手带到大的小郡主突然不再软软糯糯,有一天竟也学会了拿人审问,春娘这颗心还是猛地颤了颤。
她意识到,今天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而这件事与她的疏忽失职脱不了关系。
……
公主府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萧望舒的眼睛。这次也不例外。
当春娘过来前院领人时,萧望舒就得到了消息。彼时她正在书房里捧着图册,一边宽大桌案前,长孙无妄刚刚收尾军力布防策的最后一抹笔锋。
“你说什么?”似怀疑听错了般,萧望舒翻页的手一顿,侧目看向亲卫。
亲卫埋低头,再字正腔圆地说上一遍:“方才小庭院来人寻了几名亲卫过去,说是郡主的意思,看起来像是那边出了什么事,要拿人审问。”
“是谁过来领人的?”
“乳嬷春娘。”
书册轻轻合上,萧望舒脸上却慢慢露出笑意。她卷起书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掌心,“你说,她这是要做什么?”
“不放心?”男人懒懒回了句。
与脸色明显有变的萧望舒不同,长孙无妄并没感觉到这件事有什么特别之处——在他看来,他闺女要是哪天开窍了,愿意继承长孙家优良血脉学会提刀杀生了,那他可能会琢磨琢磨两天是哪个王八蛋刺激闺女了。
现在不过是抓个人而已,这很正常。
他慢条斯理吹干墨迹,眼也没抬说着:“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萧望舒一时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眼神略有疑惑。
长孙无妄扎好一叠熟宣,看向她轻轻一笑,“蹲屋顶,保证谁也发现不了。”
“……。”
萧望舒就知道自己不该抱希望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眸光一转,吩咐底下亲卫道:“去看看,郡主要拿什么人。”
亲卫领了命令退下了。
长孙无妄挑起笔,指尖轻转,慢悠悠劝道:“她选择自己去扣人,无非是不想你插手。你又何必去一探究竟。”
“谁说我要插手了?”萧望舒放下手中书册,又在书架上挑了起来。她淡淡说着:“我只是有些好奇,她出去参加了个笄礼回来,怎么就转性了?搁以往要是遇上这种事,她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的。”
知女莫若母。萧望舒一言说中重点。
“唔。”长孙无妄突然皱了皱眉头,“说不准她今天突然来了兴致。”
“你这么清楚,难道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萧望舒翻过一页纸。
被这么一噎,男人哑了一下。
随后,不知是无奈是妥协,他又说道:“……你不是最希望她能如此吗?不管缘由如何,至少有一点,现在她愿意学着触碰这些事了。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而不是去刨根问底,不是吗?”
萧望舒古里古怪睨他一眼,“我很高兴。”
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这间屋子里不高兴的应该……另有其人?”
长孙无妄指尖稍滞,失去力道支撑的笔杆轻滑,“啪嗒”一声摔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