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怡河溃堤后天下随之大乱,应长川的手段也一天比一天强硬。
到了最后,甚至做出了一日杀一卿,换着花样将“九卿”连斩一半的事来。
……的的确确配得上“残暴”这两个字。
可现如今历史已经发生改变。
客观来看,除了依旧爱好酷刑外,应长川其余手段均不如后世那般极端。
江玉珣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接着瞬间清醒了过来。
……作大死!
我怎么间接承认他残暴了。
与此同时,玄印监双手也不由一抖,差点就把昏死过去的丞相扔在了地上。
而看向少年的目光,更是惊恐中又夹杂着几分敬佩。
江大人果然不同凡响!
不但对陛下指手画脚,甚至还敢大胆点评陛下的行事手段。
想到这里,玄印监们不约而同地朝应长川看了过去,同时忍不住为江玉珣担忧起来。
可谁知,天子脸上居然没有一丝不悦。
他垂眸看向丞相,同时淡声问道:“爱卿可要一起?”
和他一起监审丞相吗?
江玉珣只犹豫了一秒不到,便下意识点头:“自然。”
话音还未落,人便已跟上前去。
——但凡多犹豫半秒,都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好吗?
细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殿外碧空如洗。
走出流云殿的瞬间,江玉珣的脚步忽然一顿。
少年忍不住想起,穿来那天自己也曾当着应长川的面,说过他是暴君。
而彼时应长川一边欣然应下,一边……反手将自己送入了诏狱。
等等。
联想起天子方才的目光。
江玉珣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恐怖的猜测:
应长川说的“一起”,该不会是说我和丞相一起吧?
!!!
思及此处,江玉珣忍不住抬眸偷瞄了天子一眼。
不料正好落入了那双泛着些许笑意的烟灰色眸底。
江玉珣:“……”
应长川刚刚是在故意吓唬我!
这个人怪坏的。
-
私买人牲一案,人证物证俱在。
已是有罪之身的丞相,直接被玄印监抬入了襄台殿内。
江玉珣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和想象中的阴暗刑房不同,襄台殿内除了门窗全被封死以外,与其他宫殿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咳咳咳……这,这是何处……”
丞相本就只是急火攻心,刚被抬到襄台殿没多久便悠悠转醒。
不等他抬头看清殿上景象,便被玄印监按着重新趴跪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颇为屈辱的姿势。
丞相贵族出身、风光了一辈子,还从未有过如此体验。
“襄台殿。”玄印监冷声道。
丞相身体当即一抖,刚刚发生的事再一次涌入了他脑海之中。
脸上也随即浮现出愤恨之意。
那几名贩售人牲者,出现的太过猝不及防。
丞相也难得在流云殿上显露出了惊慌之态。
现如今他终于缓过神来,神情也回归了往日镇静。
沙哑的声音自殿上传来,丞相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陛下既然已经知道臣私买人牲,那便依照周律判臣以死罪吧。”
他的语气极为坚决,颇有一番坦然赴死的意思在。
可没想竟令应长川笑了起来:“丞相果然懂得避重就轻。”
“陛下……咳咳,这,这是何意?”
襄台殿地砖是由一整块巨石雕凿出来的,哪怕是盛夏仍泛着寒意。
没过多久他便跪得骨头都痛了起来。
应长川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坐于一旁的江玉珣身上。
少年缓缓向下看去,一点也不委婉地戳破了丞相的心思:“大人虽然买了人牲,但是现在还未来得及杀,按照周律规定,您暂不该斩。更何况巫卜殉祭之风并未消解,若只因此而匆忙杀了您,百姓恐怕还会对您报以同情。”
前朝早内忧外患乱成了一锅粥,随时可能亡国。
身为丞相,他原本并无什么威望与能力。
可是当初他率领百官,将应长川迎入皇宫,却也阴差阳错避免了一场夺城之战。
因此昭都百姓,还隐约对丞相怀有几分敬意。
江玉珣的语气无比冰冷:“丞相大人心知陛下暂时不会杀您,才故意这么说的。”
心底里的想法就这样被人揭穿,丞相的面色当即一沉。
玄印监统领缓步上前,厉声问道:“怡河修堤款一事,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同时回头朝应长川看去,似乎是在等候他发令施刑。
丞相紧闭着嘴,完全一副油盐不进、你奈我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