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伫立在玻璃温房前, 望着坯胎发育、生产、催熟、长大、贴上标签。
机械臂将量产型脑机嵌入他们的大脑。
二进制数据书写了一批又一批贫民的人生。
徐渺心中掠过许多想法,转头望了左砚辞几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跟着沉默下来的左砚辞原路返回。
电梯里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智能感应器闪烁着绿色的幽光, 显示屏上的数字从“46”开始飞快下降。
左砚辞整理着波动的心情。
“叮——”
电梯门打开,就在左砚辞收起最后一丝外溢的情绪时, 眼前出现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他心中一凛, 保持着自然的姿势抬起眼眸,克制住自己条件反射转头看徐渺的冲动。
她穿着光学迷彩,不要紧。
加快的心跳声中,左砚辞对上了单院长疑惑的目光:“今天是你值班吗?”
“傅医生有点事, 让我替他看着点。”左砚辞镇定地道, 这是实话, 轮班的傅医生本来就有上班时间溜号的毛病, 最近又正好有个大热的偶像团体来町野巡演,左砚辞有意无意提起这件事,傅医生就忍不住买了票,求左砚辞帮忙值班。
一听是傅医生,单院长也就没有多想,这家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把上班当过家家, 偏偏还不能说他什么,毕竟和傅家沾亲带故。
要不是这种摸鱼养老的关系户太多,医院也不至于提拔左砚辞这样的年轻人。
“辛苦你了。”单院长拍了拍左砚辞肩膀, 左砚辞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正要离开, 又被叫住。
“左医生啊——”
左砚辞一颗心提起,扭头笑道:“怎么了院长?”
“在这个世上,同情心不能太泛滥。”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单院长压低声音,长出细纹的眼角写满了老成持重,“你同情他们,谁来同情你呢?”
两人都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左砚辞腮帮子绷紧了,嗓音控制不住地发硬:“院——”
“诶——”单院长抬手一压,打断他,“昨天徐小姐资助了老夏的医疗费,我听说了,他算幸运的,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但他的女儿、女婿、孙女,现在都在哪呢?想想你的父母,姐妹。”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人啊,不能太自私啊。”
说完,他又拍了拍左砚辞肩膀,也没去看左砚辞异常难看的脸色,径直走进了电梯。
银灰色合金门合拢,挡住了单院长慈眉善目的面孔,映出左砚辞凝固的侧脸。
他喉结滚动,手插.进白大褂衣兜,抬头四顾一番,没有感受到徐渺的存在,以为她已经悄然离开,僵硬地提了提唇角,抬脚往办公室走去。
走了几步,他放在兜里的终端震了震,他取出看了眼,是徐渺的消息:[我去看老夏了。没法给你太多建议,遵从内心的选择,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
左砚辞低着头,打字道:[谢谢。]
他也没有向徐渺征求更多建议,成年人的选择都是自己负责的,他直接说起正事:[昨天晚上我已经去外城区选址了,黑猫先生带着我去了间废弃电子游戏厅,那似乎是他们以前的聚会地点,我想就以游戏厅为基础改造,那里地理位置不错。]
[是的。]徐渺回得很快,[可以这么办。]
[我们直接用终端沟通,会不会被监控到?]左砚辞突然升起新的担忧。
[不要紧。]徐渺道,[我们这边的黑客会保证对话的安全。]
[那就好。]想到徐小姐好歹是徐家的人,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一个技术高手都拉拢不到,左砚辞放下了信息安全的担忧。
殊不知,收起终端的徐渺默默想着,除非她能短时间内创造出一个超过zero的人工智能,不然,这面对他们来说最坚硬的盾,随时也可能变成最锋利的矛。
……
“再进行两次治疗,老夏就能恢复生活自理能力。”芙拉正在转达主治医生的话,“等到五次治疗结束,老夏就能康复了。”
徐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像是并不在意老夏的结局,单纯只是路过看一眼。
“惠子”突发奇想似的小声提醒:“小姐,他以前是一名律师。”
徐渺先是神色迷茫,然后恍然大悟,望向老夏:“你对财产法了解多少?”
刚进行过一次治疗,稍稍恢复了些行动能力的老夏,靠在床头,反应有些迟钝地说:“我擅长的是合同法……”
“还有财产法。”芙拉立刻接过话头,为了加强可信度,笃定地点点头,重复一遍,“非常精通财产法。”
几乎所有上层人士都会配备这样一个律师、甚至是律师团队,维护自身财产,免得被情人瓜分。
老夏迟疑地望了眼芙拉,顺着芙拉暗示的目光看到坐在板凳上,托着腮神色空白的小姑娘——小玉,她的名字叫小玉,曾经也是父母掌心的珍宝。
“是……”老夏转回头,对上徐渺温和的目光,磕磕绊绊地点头说,“……是的,我也擅长财产法。”
“我需要这样的律师。”徐渺赞赏地看了眼“惠子”,“多亏你提醒我。”
“惠子”回以一笑,心里默默地想,渺渺的演技越来越自然了。
明明这个提醒,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
和老夏签订了一份雇佣合同,给他预支了三个月工资后,徐渺看了眼终端,没有收到穆南枝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