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他见到对方的第一眼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应该存在的、在心头久久的环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没有办法说出口的称呼。
他的嘴张了张,又张了张,像是有某种莫名的力量堵在无限之蛇的喉头,暂时的遏制了他说话的能力。
“母、神……?”
当这个称呼说出口的时候,连柯尼特自己都像是被吓了一跳。他此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词语,即便是在领域当中的、那么夺个侧面的因菲莱特,也没有谁在任何的时间、任何的地点,接触到相同的词汇。
它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柯尼特的脑海当中,但也未尝不是早就已经存在,只是现在才终于擦去了表面的泥土,不再尘封于暗无天日的意识的深处。
柯尼特并不明白这个词究竟都指代着什么,但是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称呼。
“母神。”无限之蛇开始不断的重复这个自己新学到的词语,像是一个得到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新奇的玩具的小孩子,一定要欢喜的将玩具抱在怀中,反反复复的摩挲,而即便是这样也不能代表对玩具的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喜爱。
虽然起初还很是有些磕磕绊绊,或许这样的发音对于蛇的舌头来说还是有些太困难了一些——可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滴滴答答的流逝,到了最后,柯尼特已经可以非常顺畅的、字正腔圆的念出这个词语来了。
“母神。”
无限之蛇的身躯无声无息的放大,他盘绕了几圈,把少女环绕在了身体的正中央,像是守护着独一无二的珍宝。
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柯尼特想。
到时候就给她展示自己菜刚刚学会的词语——!
会不会夸他?好期待啊。
***
姜绮当然对于柯尼特之后的这一系列举动都一无所知。事实上,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对于姜绮来说绝对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心脏的疼痛不但没有减缓,反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的剧烈。姜绮能够感受到柯尼特似乎很是急躁,在自己的身边发出了什么声响,但是疼痛之下恍惚的精神让她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听清楚对方究竟都说了什么。
又或者,连“柯尼特在和她说话”这件事情本身,都是一种滕勇之下的错觉呢?
姜绮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襟。她的灵魂像是从这一具躯壳当中暂时的脱离,随后轻飘飘的,如同一只乘着风的风筝那样,朝着某个方向飞了过去——
她一头栽入了什么东西里面。
是深渊。
姜绮几乎是立刻的就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眼前的深渊,已经与姜绮印象当中深渊应该有的模样并不相同了。
深渊应该是静谧的,沉默的,无论是在混沌当中也好,还是在日后的被开辟出来的世界当中也好,深渊所扮演的永远都是几乎要被人忽视的角色。
你知道有它的存在,但是你平日里面很难想起它。
更别说,阿卡迪亚大陆上的深渊位于灰烬平原之下,绝目前全世界已知的唯一的入口正在灰烬魔宫的底部。
很难说斯卡雷特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他所做的这些事情,便正如他自己在第一次同姜绮见面的时候便同少女所宣誓承诺的那样——他将会是母神最忠实的看门犬和引路人。
他便在此,代替母神镇守深渊。这即为猩红的哀鸣诞生的原因和目的。
但是眼下这个混沌当中的时期,莫说是斯卡雷特了,甚至连最早的魔王的权柄都尚未从深渊当中被孕育,无论是萨缪尔也好,还是姜绮也好,更是全部都没有成神。
深渊于是便成了一片“无主之地”,任何人都能够前来这里,在其中自由随意的穿梭の人不必付出任何的代价。
而你若是能够在深渊当中发现什么的话,那么这便是你的本事,只管从中都拿走变好。
其实,如果姜绮之前能够和那些也同样被深渊的变故所吸引而朝着那边前去的混沌原住民多交流一些的话,那么她就会惊讶的发现,其他人是看不到深渊当中的影子的。
深渊对于他们来说就只是深不见底的漆黑的裂缝,没有尽头,没有方向和边界。在其中游荡不过是一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行为,并不值当。
至于姜绮每一次进入深渊的时候都会遇到的影子……那后续只是她的专属待遇,而再不会有第二个人遇到。
可是眼下,呈现在姜绮眼前的深渊毫无疑问是打破了其给人的旧有的印象。
整片深渊当中都充满了暗沉的血色——不,不如说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既视感,根本就是因为血雾已经将深渊当中给彻底的占满,眼前的一切都被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而这些血雾的来源,则是那些横七竖八的被吊起来,有如黏连在蛛网上一般的人。
放眼望去,整片深渊当中都像是被这样一张巨大的、幕天席地的网所覆盖,而任何闯入深渊当中的人便都是扑上蛛网的虫,除了在那无畏的挣扎当中等待着自己最终的注定的死亡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当姜绮出现在这里的时候,那些血雾便已经全部都扑到了她的脸上和身上,随后又因为接触到皮肤于是凝结成了水珠,一滴一滴的朝下滚落和流淌。
姜绮皱了皱眉。
少女的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魔法阵在手边悄无声息的展现,成为了将周围的血雾全部都给隔开的屏障。而姜绮接下来则是又使用了最低级的水系的魔法,试图将这些染在自己身上的血污给洗去。
她精致秀气的眉紧紧的皱着,显然对于这样的情况并不是如何的满意。
而就在姜绮把自己身上所沾染到的这些狼狈全部都清楚干净了的时候,有人在她的身后轻轻的笑了一声。
那笑声出现的是如此的突兀,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偷偷的在这里观察了多久;而那笑声距离姜绮又是如此之近,近到甚至都不需要回头,身体都几乎能够仅仅只是因为呼吸的时候正常的起伏就触碰到对方一样。
可是在此之前,姜绮分明就没有任何的察觉,即便是身体的预警危险的本能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她做出任何的预警。
一双由血液汇聚而成的手臂从后方探了出来,亲昵的拥抱住了姜绮,双臂挂在她的胸口。
“你来了。”对方说,“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很久了。”
那声音嬉笑着:“怎么样?你喜欢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吗?是不是很美?”
多么荒谬。
对方口中那很是花费了大心思和大功夫而特意准备出来的礼物,居然就是这比起炼狱来还要更让人不愿意去直视和观看的,挂在深渊当中盛大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