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酒楼。
花无喜握着酒杯坐在窗边,看着那个少年撑着黑伞漫无目的地走着,然后消失在了街头,轻抿了一口,看向一旁楼梯处走上来的北台,轻声笑着说道:“北公子居然还真肯来?”
北台从一旁小二端的酒壶里取了一壶,在小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丢了块碎银子在里面,吮着壶嘴晃悠着走过来,在花无喜对面坐下。
“你也说过,我喜欢和一些废物打交道,难得你主动邀请,自然要给点面子。”
花无喜听着北台话里带刺的嘲讽,倒也不生气,微微笑着说道:“我原本以为只是北公子喜欢这样,后来想想,其实我也喜欢这样。”
北台举着酒壶倚着窗,抬腿架上了桌子,背对着暮色晚风,看着花无喜,淡淡地说道:“你不喜欢这样。你喜欢往上爬,而不是往下看。”
“是的,所以我来南衣城三年了,越来越好,而你北公子,却始终是老样子。”
北台嗤之以鼻。
“你以为天狱的人真的看得起你们北巫道?”
“看不看得起并不重要。”花无喜平静地说道,“只要能有个台阶,便要踩着上去。”
北台看了花无喜许久,觉得很是无趣,倾斜着酒壶往嘴里倒着酒,转头看向窗外。
“所以这与你今日请我喝酒有什么关系?”
花无喜倒了一杯酒,在窗边站了起来,说道:“倒也没什么,就想看看北公子最近在做什么。”
北台转着手里的酒壶,淡淡地说道:“我平日里懒懒散散,只是觉得很无聊,不代表我蠢。”
花无喜回头看着北台,却见后者颇为嘲讽地看着他,“如果真的觉得你越来越好,那为什么今日找人去杀南岛之前,还要把我这老样子的人请过来看着?”
“你早就知道?”
北台仰头看着窗外飘着的酒旗,说道:“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点。”
“我以为你会干涉。”
花无喜喝了一口酒,看向窗外,那个打着黑伞的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没那么无聊。”北台平静地说道,“那日不过是因为我在亭中,你说要把他丢出去,这是很不给我面子的事。”
花无喜沉默少许,叹息一声说道:“在南衣城不给北公子面子,确实很严重。”
“那你打算怎么道歉?”
“我好好想想,如果想不出来,或许便让我兄长过来道歉。”
北台冷笑一声,说道:“公子无悲在黄粱确实算个人物,但是你想抬着他来南衣城压人,还是想得太美好了。”
花无喜转头看着北台,平静地说道:“人间要变天了。”
“人间变天,南衣城也不会变。”
“那如果天下三剑变成两剑呢?”
北台蓦地抬头看向花无喜,后者平静地看着人间暮色。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北巫道做不来这样的事,但是我们知道那么一点点的隐秘。”
北台在最初的惊诧之后,却也慢慢缓了过来,看向南衣城以北,那里有个园林,叫做人间剑宗。
“你们知道那个人趴在那座桥上看了南衣城多久了吗?”
“一千年。”
“是的。”北台轻声说道,“大道现世不过两千年,他便看了人间大道一千年的历史。”
北台站起身来,将手中酒壶仰头喝尽,丢到了桌上,站起身来向着楼下走去。
“这样的人很难死。”
花无喜看着北台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回头看着人间,轻声笑着说道:“但我从来没说,死的会是丛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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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长街喧闹,这句话很快跌落余霞中,无人听闻。
花无喜安静地坐在窗口喝着酒,一直到夜色缓缓降临,灯火照亮人间。
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花无喜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青年提了一个软趴趴的人走了上来,微微笑着看着他说道:“说大话的人,往往最喜欢装神弄鬼。”
......
南岛看着巷子中那个站在那里的人,突然便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他爹告诉他,镇外那片林子里有蛇。
于是南岛每次从那过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茂盛的草丛。
后来走多了,也便放肆了,偏要从草丛里逛过去。
然后便被蛇咬了。
我真傻,真的。
南岛叹息着。
我单单知道河里有人。
但我没想到巷子里也有。
那人背着一柄长剑,剑很长,足足五尺,看着很是吓唬人。
五尺长剑,寻常剑客自然拔不出。
所以那人必然是剑修。
南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花无喜应当是黄粱北巫道的人,只是为何他的打手会是一个剑修?
南岛有疑问,但是显然巷中那人没有。
天地元气向着那里汇聚而去,而后那人抬手并指竖于胸前,指尖隐隐有剑意弥散。
而后锵然一声,长剑出鞘,向着南岛斩来。
南岛抬手拔剑,只是看着穿破暮色而来的一剑,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黑伞倾斜下来,遮住了身前。
一剑斩落在南岛手中的伞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南岛的左手被震得一阵发麻,向后退了两步。
长剑一击未果,在巷中回旋着瞬间加速,消失在南岛视野里,南岛意识到不对劲,执伞转身,果然那一剑却是出现在了南岛身后。
好在南岛反应及时,再度防住了那一剑,虽然手上的虎口已经被伞上传来的力量震裂。但是疼痛反而让南岛沉静了下来,握着手中丑陋的桃花,回头看向巷子那头的人。
那人并指身前,紧闭双眼,轻声念着剑诀,缓缓向着南岛走来。
长剑被驱使着不断寻找着机会,巷中一片金铁之声。
南岛一面缩在伞下,一面引动着神海之内的天地元气,巷中风来,满巷树叶被吹得卷入风中,而后化作利刃,射向那人。
那人依旧缓缓向前而来,却是无视了那些裹挟着天地元气而来的落叶,任由它们在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