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深深地叹息着,低头看着胸口那个花苞。城墙上的夜风很冷,也很大,所以那一朵花苞边缘被吹开了一些。
可惜剑宗园林里遇见的那个小女孩丛心不在,她很喜欢桃花,不然等这朵花开了,也可以送给她。
南岛想着便笑了起来,是的,很多东西都是很美好的。
沉迷打牌的张小鱼,游手好闲的北台,对人间诸事怀抱热爱的陈鹤,还有......原本应该很美满的梅先生。
杀花无喜的时候,他说了句可惜,但是自己又何尝不觉得可惜呢?
南岛转头看向一旁的桃花剑。
鹦鹉洲是草为萤送给自己的,但是桃花剑是先生送的。
只是自己最终还是没有把它磨成一把像样的剑。
南岛沉默少许,锵然一声拔出剑来。
“你很警惕。”
身后有个嘶哑的声音传来,像是常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于是染上了难以救治的肺病一样。
这个声音南岛从未听过,但是他很快便意识到了是谁。
河宗的人。
南岛轻声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根本不知道你来了,只是想要看看这柄剑?”
“那看来是我过于紧张了。”
那人走到了城墙边,看着夜色星河。
“你今天不杀我了?”
“不杀了,你自己会死。”
南岛转头看向那个人,一身黑袍,连面容都遮蔽在黑暗之中。
“你怎么知道?”
黑袍河宗之人平静地说道:“因为我一直在看()
着你。”
“一直?”
“是的,但是有人警告了我,于是我只好躲着看,而不是走出来。”
南岛沉默少许,叹息一声,说道:“师兄确实是个大好人。”
黑袍人转头看着南岛,虽然不见神色,但是能够听见那种嘶哑的讽笑之声。
“呵呵,好人?”
“不是吗?”
黑袍人转过头,平静地说道:“是的。”
南岛有些不明白他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死?”黑袍人平静地问道。
“不知道,或许花开了就死。”
“那就好。”
“为什么好?”
“你死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也就不用一直停在南衣城这个鬼地方了。”
“哪里来的任务?”
“流云剑宗。”
南岛沉默地坐在城墙上。
他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河宗的人想要杀自己,会是从流云剑宗接的任务。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河宗之人淡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有人把任务送了过来。”
“我说的是为什么流云剑宗会有杀我的任务。”
“流云剑宗的猎杀榜单上什么都有,连自家宗主陈云溪的名字都在上面。”
南岛沉默许久。
是的,人间最古老长久的职业,自然是杀手。
“其实你问这么多,并没有意义。”河宗之人看着夜色,平静地说道。
南岛轻声笑了笑,说道:“是的。”
毕竟是一个要死的人了。
“感谢你特意来送我一程。”南岛笑着说道。
“我以为你会像先前那样,拔剑相对。”
“我倒是也想。”南岛轻声说着,看着手中出鞘,摆在膝头的桃花剑,“但是我现在很痛苦,可能会握不紧剑,想想还是算了。”
南岛说着,便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然后嘴角开始不断地淌着血。
河宗之人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来看着南岛死去。
但是他不能出手。
南岛咳嗽着,从城墙上栽倒下来,趴在城头很是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心口,口中不停地涌着鲜血,那两柄剑便掉落在身旁,于是也沾上了许多血迹。
南岛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右手用力的抓着胸口那朵桃花,似乎想要将它从心口揪出来。
但是毫无用处。
一片血色里,那朵桃花不可阻挡地在指缝里缓缓开放。
“看来因果的交换,才是人间最好的杀人之剑。”
河宗之人看着那朵在南岛心口绽放而出的桃花,声音嘶哑地说了一句,而后便踩着墙头石砖,平静的在夜色下离开。
南岛倒在地上,口中的鲜血不断喷涌而出,眼前已是一片血色。
星河如血。
南岛四肢开始抽搐,意识逐渐模糊下来,却依旧死死地握着那柄伞。
隐隐之中,似乎听到了南衣城内有天衍车的声音。
你来晚了。
南岛意识模糊地想着。
而后人间陷入膏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