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山篇(完)◎
在九条与爱世结婚的那天晚上, 津山喝得烂醉。
在恍惚中,他像是在做梦般置身于另一个人生场景中,而这个人生场景里, 依然有他,有爱世, 有九条, 还有彰子。
而人生的走向却完全不同,比如在这一人生场景里,九条的行为更符合他对他的理解, 从一开始的赏樱宴中,他就能看出九条并不喜欢爱世这样任性霸道的孩子, 九条做出了符合他本性的举动,选择直接冷待爱世而不是当初他难以理解的耐心劝导爱世,就更不用说之后的优待与宠溺了。
于是,那个被九条不喜的孩子回到了乡下外祖母的身边,被严加看管了起来, 后来才渐渐如毛虫破茧般,脱胎换骨变成了绮丽而自由的蝴蝶。
而他津山悠臣,则一直过着与爱世毫不相干的人生, 他有他的野心与欲望, 有他的人生方式。
直到彰子再无法承受他的另一面, 选择悔婚逃往九条势力,他才与爱世有了相交线。
然后两人都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为了各取所需, 他们决定假结婚。
从那个时候起, 他就已经被这个超出了他理解和设想的女人吸引了。
只不过后来, 也并没有什么浪漫的发展,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嘛。
爱世知道了他的另一面,而他也胁迫爱世必须配合他做能够合理掩饰他身份的妻子。
一开始的确是不美好,充满了游戏与不甘,但他们在点滴的相处中还是被彼此吸引了。
或许他们本就是容易被彼此的性格所吸引的,只是他们无法对等的身份注定会被他人所介入,比如那个表面上承诺爱世会将她救出,实际上则无耻利用爱世去探查他的身份与他背后组织的机密。
不过,也得益于九条的这个决定,他和爱世之间的关系才又发生了转变。
他自己说是想像逗弄老鼠的猫一样去逗弄这个想要通过窃取他机密获得拯救的女人,但实际上,这种逗弄人的方式他只会对他喜欢的人这么做。
是的,他就是这么恶劣的一个人,他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是要去招惹她戏弄她,像个小学生一样幼稚,然后自己又不承认。
但若是一天没有见到她,心里又会很挂念,等真的见到了,他就又会开始这样。
即使是这样,爱世也还是察觉到了他恶劣表面之下,对她的放任与纵容。
明知她就是敌方阵营派来的人,却还是将她留在身边,即使她已经暴露了目的,依然将她留在身边。
随着相处时间的变长,还有彼此间经历的一些事,爱世看清了九条对她的利用之心,也感受到了津山对她暗藏的情愫。
渐渐地,爱世不再为九条去探查他与他身后组织的机密了,而他表露自己的心意也越来越明显。
虽然是婚后才逐渐了解彼此,虽然爱世不会明说,但津山知道他们之间是心意相通的。
哪怕与他在一起,会陷入无尽的麻烦与危险,但爱世仍然还是选择了他。
于是,他也将她视作是他的珍宝,极尽爱护。
为了她,他便尽可能在家中成为一个普通而体贴的丈夫。
可就在他与爱世终于能够心意互通的时候,九条却介入了他们之间。
在得知爱世已经不想再与他合作,且变得更加维护她心爱的丈夫时,这个时候的九条对爱世就开始变得虚情假意起来。
九条认为,爱世爱上了他是不对的,因为她面对的是不论他自身还是他所处的环境都是极其危险的一个男人,再这么继续下去,她最终也会万劫不复的。
于是自顾自地阻碍爱世与他相恋,甚至在某次见面中,见爱世一意孤行且准备与他断绝联系,就以保护爱世之名将爱世从他身边夺走,彻底地将爱世与他隔绝。
而九条自己也是在与爱世这么相处中,深受她义无反顾且没有权衡的热烈吸引,妄图将其据为己有。
明明一开始九条就能够这般救下爱世的,可他却选择利用爱世,等到爱世终于愿意真正与他成为夫妇,真正成为他的妻子后,又将其夺走。
九条在这处人生场景中,即便将爱世困锁在他的身边,也始终得不到她的心,招致她的厌恶,爱世始终都只想回到他的身边。
九条最后就像妨碍一对相爱之人的恶人一般,所以他便怀抱着不甘和悔恨去影响他所在人生场景的九条,意图从一开始就获取爱世的信任以期得到爱世的心。
所以他对待爱世的真实态度才不是像这样喜爱纵容的,他曾经对待爱世也是不屑一顾的,他是有备而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他所在人生场景的九条发生了意外,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意图执行,他早就成功了,根本不需要再以一副被他津山夺走了心爱女人的怨恨模样。
所以,九条才是小偷,九条才是真正夺走了他珍贵宝物的小偷。
或许是太过怨恨,就像泪意弥漫了眼眶那样,这处或许是想让看清事实真相的人生场景也一同变得模糊了起来。
等到津山的视线再度恢复清明时,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回到他原本所在的人生之中,而是置身于一处春日正好的赏樱宴中。
“快来,那边的小孩子好像出了什么争执,在吵架呢。”
在不远处的草坪,一个与他们年纪相近的少年朝他们挥手呼喊。
“啊——我就知道那家伙又惹事了!”
津山看到久生子爵家的健少爷率先跑了过去。
于是樱花簌簌,津山本能地走了过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孩子。
那熟悉的一切,就这么开始了。
……
似乎是为了维持某种平衡,因为津山携带了不甘的记忆,那么九条就会归于正常,正常地不喜爱世。
因此,看着九条只安慰哭泣的彰子却始终不看向她也不跟她说话,爱世便气得大吵大闹起来,连她的哥哥都压制不住。
于是九条便更加不喜这个一旦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就肆意宣泄的孩子。
就在这个时候,这孩子的父亲出现了,有些慌张,压着哭闹的爱世让她跟大家道歉。
结果爱世不肯,还不断哭喊着她最讨厌爸爸了。
直到——
“子爵大人,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会好好管教?”
再之后,爱世便被这位严厉的夫人强制带离了。
津山哪怕再想接近爱世,却发现他能做的事也不多,就像这一次他并没有选择与彰子订婚,他向双亲表示希望能与久生子爵家的爱世小姐订婚。
结果他同样也没能成功与爱世订婚。
一开始他的双亲就不太看好久生子爵家的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过娇惯,丝毫没有华族淑女应有的得体,再后来是久生子爵家也已爱世顽劣不堪需要管教的理由拒绝了,最后将爱世送往乡下,交由她的外祖母教养。
但津山没有因此就急切起来,他反而更加地平静了。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太过平静,导致他的父兄们都不曾看清过他的真实意图,有些时候甚至还会本能地畏惧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
但津山还是收放自如的,作为捕猎者的他不应太早暴露了自己,至少,也要在他最心爱的猎物落入他的网中之后。
说来真的有些讽刺的,他第一次和爱世搭上话,还是在她说出她想要成为九条少爷的新娘,结果闹出了令人哄笑的笑话之后。
那段时间,爱世非常不好过。
同龄人笑话她痴心妄想,因为给九条少爷带来了困扰,因此她的父亲大人也斥责于她。
而嗤笑她的那群人中,或许曾经也包含过他,他对自己的本性很清晰,如果不是因为有着对爱世爱念的这份记忆,他一定,也会是那群笑话她人群中的一员。
是否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爱世才始终都没能有好的结果呢。
对爱世来说,或许他也和那群人一般地丑陋不堪,根本没有资格去爱她。
他明白,他理解,所以他才要自己去夺取。
蝴蝶飞到了高空之中,的确是触不可及了,但只要耐心等待,她总是会落入晶莹的蛛网之中的。
于是,一脸纯白无害的悠臣少爷,神情担忧地靠近了正在池塘边望着芦苇哭泣的爱世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