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带全是黄土高原,很冷,在经过蔚城的时候,她们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
日行夜宿、走走停停的,经过蔚城、安城、雕阴等城池,住过大车铺,也宿过山间村民家,整整走了二十来天,这天,他们终于到了西河边的籍姑城关隘。
但是,关隘的秦军士兵见是两个女人赶车,问也没有问,就放马车通行了。
过了西河就抵达了魏国境内皮氏城,问了一下道路,去北屈是北上,去大梁城是翻越王()
屋山韩国的轵关,走轵关陉。翟嬋心动了一下,原来姬遫让他们母子隐居的地方从这儿走啊。
没有停留,他们折向东,很顺利地到了绛城,随后南下上了王屋山过来轵关,又折向东,往大梁城赶去。
翟嬋已经不担心赤山君、旻蕸的追踪,眼看就进大梁了,料赤山君不敢在这里胡作非为。
这天晌午时分,翟嬋赶着马车来到了大梁城王宫前门大街,她勒住了棕色马,想让无忌好好地看一眼王宫。
大梁城在下雪,很大的一场大雪,天上地下白茫茫的一片,一个人影也没有。王宫远远地隐隐地屹立在风雪中,红墙黄瓦,门阙高耸,庄严肃穆。
无忌的关注点却在漫天的大雪上。他扭拧着从白莹的怀里下来,挥手追逐起飘落的雪花。
他太小了,路走的踉踉跄跄。但是,地上积雪很厚,翟嬋不担心他摔着,任他自由自在地追逐雪花。
看着无忌快乐地嬉戏,她们仨呆在马车边也露出了笑意。
这时候,从她们马车对面的风雪中钻出两辆马车,头一辆是匹白马拉的,他们的马车停在了翟嬋马车后面,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五十岁多岁穿青袍人,翟嬋注意到了他的穿着打扮,至少是士大夫。他在雪地上不紧不慢地迈着步。他面目清瘦,眼皮松弛地耷拉着,阴沉的目光透眼帘注视着远处的王宫。
无忌依然在踉踉跄跄地追逐雪花,直到就要撞上老人了,才查觉有人堵住了他的路。他停住脚步,抬头仰望堵住他路的人。
立刻一个沙哑的呵斥声响起:“小孩躲开……”
是跟在老士大夫后面不远的家丁发出的喝叱。
翟嬋见状,急忙朝无忌走去。
远远的,又有一队马车朝前面这儿过来了,蹄声得嘞得嘞的,马跑的很快。
怕马车撞到无忌,惶恐之下翟嬋撒腿朝无忌奔去。
老士大夫却挥手制止了家丁的叱喝。
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无忌。被家丁吼声吓了一跳的无忌也木然地看着他,两人在风雪中对视起来。
无忌感觉这人很眼熟……他记起来了,他在史书上见过这个人的画像,他是郎逍,姬遫的启蒙老师之一。但是官阶比不上祀夫,只是一名御史。从他今天的表现看,应该是他得知祀夫丁忧结束回大梁城,特意来接风的。
呵呵,看来文人不全是刚正不阿的,也有曲意奉承之类的哦。
但是,他后来深得魏王宠幸,与祀夫一起成为魏王重要的谋臣,权倾一时。
竟然在王宫门前碰上了魏国朝政的实力派人物,无忌很意外。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矣,现在的郎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御史!无忌灵机一动,或许这个人能将他的身份透露给朝廷百官,把他这个流浪的王孙保全起来。
无忌神抖抖地端起了主子的架式,漫不经心地、奶声奶气地喊出了士大夫的名字:“郎、逍。”
这是平淡的、小孩子惯常的一字一顿的口吻,郎逍听了却似遭了雷击一般,他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无忌……忽然他泪水夺眶而出,恭恭敬敬地整理了一下衣帽,然后鞠躬作揖,道:“臣叩见王孙。”
言毕,他恭敬地弯着腰,头低得很低,很卑谦的样子。
无忌没有想到他会朝自己作揖弯腰……忽然间他意识到了自己举动的不妥。现在的郎逍能力有限,并不能保全自己,作为一个被流浪的王孙,传将出去的话,只会惹来天大的麻烦,弄不好小命难保!
还是要做回青蝉。
他恐惧地转身向翟嬋跑去。
这个时候,翟嬋已经到了无忌身边,忽然听得无忌管这个士大夫某样的人叫()
“郎逍”,她很是惊愕。见郎逍朝无忌鞠躬作揖,口称叩见王孙,她懵圈了,木讷地抱起无忌走回自己的马车。
“夫人慢走,敢问孩子大名?”郎逍瞥见了翟嬋,抬头,目光追随她大声问道。
“无忌。”翟嬋不知道如何是好,懵逼中也没有回头,只是本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随即将无忌递给马车上的白莹,坐上车辕,挥起马鞭,驱着棕色马往邑山大街而去。
“站住……”家丁沙哑的声音不满地喊了起来。
“不得无礼!”郎逍立即制止他道。
郎逍后面走来一个壮年人,他疑惑地瞅着郎逍,又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问道:“爹,你这是……他是谁啊?”
“是王孙,是王孙啊!”郎逍激动地对壮年人道:“长得和太子小时候一模一样。应该是二公子吧?大喜啊,这是个可以与大公子一争高下的人啊!”
家丁沙哑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是在报信:“老爷,有马车来了!”
郎逍扭头看了一眼,冲壮年人道:“郎亭,快,是祀夫的马车到了,我们迎一迎……”
他们的对话翟嬋听得很清楚,她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