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街道里已经是人流如织,该去吃点早点了。
他下了楼,去了马南街。那儿有一家秦国餐铺,荞麦饭、驴肉酱还有酱黄瓜都不错,他喜欢吃这一口。
他出了杏林寓所大门,往食铺走去。这时,一个人急急地快步来到他跟前,嘴里道:“蜣大哥,你回来啦。昨天晚上我老婆在柏夫呢绒庄外面看到你了,我还不信,原来你真的回来了……”
“好啦,你有空就过来找我好了,别啰嗦了。”子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他记得这个人,他就是奜塱,对这样的人说话不用客气:“我还有事……”
“哎哎,我知道了。”他谦卑地躬腰道。
子青甩了他继续往前走去。
乔诡说得对,自然会有一心投敌的人认出他这个太子府的门客。
进了餐馆,他感觉很温馨,恍如回到了在咸阳与贾嬋一起进餐的时刻。
但是,他不能久留,他必须去买豆腐干,刻上情报送到福山浴()
堂的死信箱去,把卫队有反叛人员的情况通报给狄艽。
至于奜塱就不用管他了,急于去做叛徒的人,就凉着他好了,不必给他脸色的。
直到旁晚,子青才慢悠悠地回到公寓门前。
杏林公寓是洛邑最老的建筑之一,南北两栋外观一致,外墙采用褐色石头砌成,屋檐很长,廊道栏杆是一根根的圆木,屋面坡顶铺青色的石片,有多道屋脊分割屋面,烟囱高出屋面。
还没有进门,穿着圆领长袍汗衫的奜塱提着包急急地朝他迎面走了上来,弯腰道:“蜣大哥……”
子青抬手制止了他说话,四处望了一眼,远处还有一个孤独的男人,见子青四处张望,把脸折向了远处的街道。他心里明白,眼前这家伙还带着同伙。装着警觉的样子道:“屋里说话。”
太阳已经下山了,残阳越过树梢,从窗户里射进来,斑驳地洒落在床头。这一束稀疏的残阳,让子青心里感到无比的亮堂。
这是一个好兆头。
他坐下了,仔细地打量坐在面前的男人:他满头的汗,头皮发际间也是湿漉漉的,尖瘦的脸却非常结实的样子,虽然满脸的焦虑样,却坐姿挺拔,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他也不啰嗦,起身打开带来的蒲草包,从胀鼓鼓的包里面拿出了两罐竹酒、一只烤鸡和一只熟蹄髈、一包五香驴肉,以及花生米等食物,摊放在桌子上。
于是,子青拿来两只陶碗,两双筷子。
碗里倒满酒,俩人嘬着对饮起来。先是默默地喝,慢慢地酒兴越喝越浓,话也越来越多。
主要是奜塱在说,他就是这个样的人,酒一喝开,话就打不住:“洛邑什么都好,就是太烧银子……那个老韩媳妇儿在诊所难产死了……说起来是难产,其实是难钱,没有钱交进诊所,人家诊所压根就没尿她……银子哦,没银子真得很难的,难死啦。”
“屁话,没银子当然很难。”子青刺了他一句。
“我婆娘开了一家胭脂铺,捎带着卖些酒和杂货,生意不错。我就怕老婆和我提银子是事,提银子我特么的特没有面子,难死我了。”
“扯淡,有的花就是了,媳妇说几句又死不了!别他妈的酸唧唧的,嘚瑟什么啊?”
“不是我嘚瑟……你没有体会,是男人面子上的事……我也想在她面前大声吆喝,扔一把银子,说:“去,骚娘们,给老子拿两罐好酒来!”不是自己挣得钱,敢吗?”
这次喝酒,奜塱见蜣淋没有转移他的话题,始终吃着花生米笑眯眯地听着,这让他颇感意外,酒越喝越想喝,话越说心里越爽快。奜塱对眼前这个小白脸很怵,看上去很年轻,却已经是卅岁的人了,做事情板着脸,很不好商量。但是,他感觉,今天他与蜣淋已经成了亲哥俩,亲情就在那说不完道不尽的舌头中越唠越浓。
已经很晚了,街上店铺插在门框上方的灯笼已经熄灭,他们俩都有了醉意。
临走前,奜塱伸手一下拽住了子青的一只手臂,嘴巴蠕动了好一阵,才道:“淋,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那件事。你得想想法子,帮着大哥说句话!”
说着,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子青,然后他显出了失望。在他提那件事的时候,蜣淋的脸神还是有些不自在。他干了多年的护卫,脸色还是会看的。
子青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观察,他故作沉吟地沉默了一会,苦笑着说:“大哥,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太子府不养废人,要进太子府必须要有立功表现。要照你说的那么简单,我早给你办妥了……”
奜塱知道家里的境况瞒不过蜣淋,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涨红了脸,急急地说:“淋,你放心,我和我老婆商量好了,只要你能帮我脱离了狄艽,那个胭()
脂铺就是你的了,虽然它不值多大钱,可也是我们仅有的财产……”
子青摇头:“我说了,这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再说了,你急什么呢?急着投胎去啊?容我慢慢想办法嘛。”
奜塱真急了:“这事真的不能再拖了,现在的形势连我老婆都看出来了,很不妙啊。”
子青不以为然:“我知道,不就是阳洪家花园飞镖案吗?耐心……”
奜塱憋屈死了:“我已经很耐心了,真的。那飞镖案一出,你嫂子担心秦军会攻打洛邑,一举消灭义渠反秦联盟,那时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能拖下去了……都说人是活的,事是死的,什么事情都有特例。人家能特例解决,为啥我就不能特例解决呢?”
子青楞了一下:“有这样的事吗?”
“实话告诉你,有人早就悄悄解决了!真的。”奜塱颇有怨气:“也就是你你你……你也太……太认真了……不是明摆着让自己吃亏么?”
“谁?”这一瞬间,子青怀疑乔诡还另安排的暗线,心里一惊,急忙问道。
“淋,大哥还会说那些没根没据的屁话……”奜塱长叹一口气,压着怨气幽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