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獣怀里搂着女人,动作却很僵硬,在子青的眼里,他表演的意味浓郁。
他望着犀獣,心里厌恶感强烈。但是,他身穿挑战环境的服饰,倒使自己对这个人有了亲近又恐惧的感觉,他不知道犀獣的这身打扮是不是刻意的?
他发现,犀獣不喝酒的时候,总是直挺挺地坐着,两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与坐在下手矮桌的蔺媚不停地交流、说着什么。他说话声音很响,听说话的时候很专心,似乎有重听症。
他对四周的环境是漫不经心的,这说明,他对周围环境是放心的,也就是说周围有让他安心的人存在。
蔺媚今天打扮得很漂亮,皮肤白皙,眉毛细长,双目炯炯有神。她左手撩起右手的袖子,露出右手给犀獣倒谷子酒,一边陪着犀獣喝酒,谄媚地极力讨好犀獣。
隐隐约约,子青感到气氛有些诡异。
他暗中细看蔺媚的脸,发现她目光严峻,额头渗着密密的汗珠。
他心里一动,她期待什么事情发生么?
与此相反,犀獣似乎根本不屑蔺媚的谄媚,只是偶尔她看一眼。很显然,蔺媚对那个年龄与自己父亲相仿的犀獣似乎无可奈何。
犀獣身边另一侧矮桌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护卫,个子很高,脸上刻着皱纹,像刚刚睡醒的样子。他有些不耐烦,仿佛看什么都有些不顺眼。子青看得出来,他就是卫戍军一介武夫。
子青的心冷静了下来,悠悠地喝着谷子酒,淡然地与客人寒暄,不着声色。
犀獣突然厉声用蹩脚的秦国土话朝蔺媚嚷了起来:“你真是太烦了,一件事啰啰嗦嗦说个不停。我说不回去就一定不会回去的。”那种高八度的声音,完全破坏了眼前幽雅的气氛,一直传到房间的角落里。让敲筝的女人也忍不住地惊悸了一下——走音了,随后又不做痕迹地继续敲了下去。
“我不想再见到你,快给我滚!”见蔺媚没有理会他,犀獣更怒了,用更尖锐的声音喊了起来,嘴里喊着,右手一晃,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蔺媚的脸上。
这一巴掌出乎子青的预料,看来蔺媚在犀獣心中的地位就像是一个丫鬟,打骂随意。
“我不是说过,我讨厌别人纠缠不清吗?”犀獣余怒未消,用女人似的口气嚷道:“我说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我不就是因为不想再见到你们这些人才离开的吗?”
但是,蔺媚的脸色丝毫没有改变。
“你生气是应该的……”她淡定地离开蒲团,跪在绒毯上,可怜兮兮地瞅着犀獣,低声下气地又劝道:“请您今天晚上无论如何要回去住。求您了,就今天晚上。如果你不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求求您务必回去……”
犀獣气呼呼的根本就不搭理蔺媚。
呆了一会儿,她沮丧地站起身来,像一条被主人臭骂了一顿的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往后退着。
“真是对不起,在您难得高兴的时候打扰您。”她不甘地说道:“但是,我非常担心你的安全……”
“我的安全不用你来操心!”犀獣非常冷淡地道:“你快点给我滚吧!回去对祀纮也这样说,我厌恶被人束缚的生活,我喜欢按自己的方式行事。我不就为这个才离开你们驻屯军的吗?”
呵呵,倔强的犀獣,完全不吃蔺媚的嗲功啊。
蔺媚无奈地叹息一声,一言不发,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宴会大堂。
子青感觉似乎有刺杀犀獣的机会。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得嚣张的蔺媚也有吃瘪的时候。可是,吃不透他们是否在演戏?若真是在演一出戏,那幕周围一定杀机四伏的戏,一旦他动手,他就中计了。
还是放弃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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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媚走了,作为一个陪吃的,他的使命已就这样了,他向犀獣躬腰作揖告辞,起身离开了宴会大堂。
蔺媚满怀心事,步履缓慢,不一会子青就撵上了她。见她出了华懋客栈正门,出了客栈。
以自己对蔺媚的了解,她是一个不甘失败的人,接下来一定还会采取行动。子青跟在了她身后,想再观察一下有没有除掉犀獣的机会?
他在客栈的大门前停下,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发觉蔺媚躲在大门拐角边的洛水河滩大街一侧墙下。她看到子青,却无视了他的跟踪,任他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子青见蔺媚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存在,讥讽地道:“蔺媚,你什么时候黏上了犀獣这个小老头啊?是祀纮幕僚长安排的么?”
蔺媚很警觉,不停地四处张望,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使子青感到有着某种危险存在,这激起了他的警觉。
她侧头看了一下客栈门,悄声地道:“这个家伙为了逃脱墨色联盟的清洗,借着巡视的机会到了泫氏关隘,然后穿越边境投靠了光狼城秦军。
凭着他的情报,秦国卫戍军摧毁了好几个墨色联盟间谍组织。鉴于乔诡的请求,大本营让他来了洛邑,想挖出隐藏在太子府内部的惊蝉。
原先说好的,他一切行动归洛邑太子府管。可是到洛邑以后,他抱怨我们没有兑现承诺,没有把他的情妇带到洛邑来,给他的银子也像打发叫花子似的。还硬说我们太子府里有墨色联盟鼹鼠,安全上不值得信任,要求另寻安身处。
祀纮幕僚长就让他藏身在卫戍军本部,命令我以阳驻屯军联络官的身份作为他与洛邑太子府的联系人。谁知道这小老头是个花花公子,整天想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晚上也不回驻屯军大营,真让人头疼。”
子青对蔺媚的话将信将疑。应乔诡的请求让犀獣来洛邑,驻屯军大营就能放行么?一定是楼庳出面请求的。太子府里有鼹鼠一直是楼庳的心病,自己的娃娃脸是楼庳最大的疑窦。所以,犀獣来洛邑,针对自己的目的显而易见。
听蔺媚这么详细地给自己讲犀獣,子青感觉她是有意在向自己介绍情况,或许是祀纮授意的。他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淡漠地道:“哦,是这么一回事啊。祀纮幕僚长要我陪他吃饭,我还以为他是那方大神呐。”他不屑地道:“竟然是个花花公子。”
“男人总是喜欢偷吃腥的。”她回了一句。
子青不以为然,调侃道:“祀纮幕僚长说他最近情绪低落,是不是你……你们没有满足犀獣的某些欲望啊?比如,你与他不够亲昵……”
“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她怒气冲冲地阻断了他的话。
过了一会,她可能觉得自己对子青的态度过分了,又和解似的解释道:“秦相府觉得,犀獣对赵国的战略决策很了解,这对理解赵国的战略意图很有意义。麻烦的是,他现在绝口不提这方面的情报。这让魏冉相国很郁闷,就连白起将军也很沮丧……祀纮幕僚长怀疑,他是受到了别人的胁迫。”
子青楞了一下,想起祀纮说过犀獣有了戒心,他很疑惑:“犀獣受到了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