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孔子决定再见鲁定公一面,并正式向鲁定公提出辞呈。
自己这个大司寇的官,卿大夫的身份,行摄相事的权力,都是国君给的,现在就还给国君吧。
清晨,孔子将代表自己职责和权力的大司寇官服整整齐齐叠好,带上大司寇印绶,双手捧着入了宫。
按惯例,应有宫人出来相迎并禀报鲁定公,鲁定公也定然会立即宣召。
但这次很奇怪,向国君汇报的宫人已经走了一段时间了,但孔子并没有等到鲁定公宣召的命令。
内宫大门外台阶下,孔子静静站着,守着礼静静站着。
仲由早就火大了,如果不是在鲁宫这种高度讲规矩的地方,他早就想骂了。
终于,内宫大门开了,但出来的不是鲁定公的内侍。孔子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鲁国着名乐师师乙,抱着自己的琴。
师乙显得有些疲惫,他出宫门见到了孔子,吃了一惊,急快步上前问:“原来是夫子,夫子好早啊。今日国君未安排朝事,夫子怎么进宫来了?”
师乙精通音律,是当时鲁国最着名的乐师。
孔子音乐方面的专家,两人平时也有交流,彼此互相欣赏。
师乙依礼而问,孔子却没有直接回答。
孔子见师乙抱着琴从宫中出来,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脸上更显忧郁之色。
师乙这时也发现了孔子居然手捧着官服印绶,不由大惊:“夫子这是要向国君辞官么?夫子不可啊,鲁国羸弱已久,国君和百姓正盼望夫子施展满腹才华以救鲁国!”
此语正戳中孔子内心的伤感,但他去意已决,见师乙如此关切,不由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国君......国君昨晚又是通宵女乐?”
师乙低下了头,默认。
自从齐国送来80位东方美少女后,鲁定公整个就变了,他完全将国事托付给季孙斯,季孙斯则会同叔孙州仇和仲孙何忌,三桓全权作出决定。
鲁定公所做的,就是歌舞女乐,行猎斗鸡,喝酒投壶,吃饭睡觉。
鲁定公不得不这样做,他必须这样做。
师乙说,今日没安排朝会,是因为如今的朝会安排到了季孙斯家里。
如今,真正意义上的朝会都在季孙斯家里。在宫中也会安排朝会,但那个朝会是走形式的那种。
孔子长叹一声,转身将手里捧的东西交给仲由,指了指师乙抱着的琴,道:“大夫能借丘一用吗?”
师乙赶紧将琴递给孔子。
孔子席地而坐,手抚古琴,轻声唱起来:“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女之谒,可以死败。悠哉游哉,聊以卒岁。”
歌声缓缓,但满满的都是悲怆、伤感,还带着不甘的放弃!
师乙不禁流下泪来,孔子这歌,正唱出了鲁国当下之弊:本来是由孔子主导的轰轰烈烈的改革,结果齐国送来了女乐。女乐迷失了国君的眼睛,也断送了有志之士报效国家的信心,也必将断送鲁国中兴之路。
连孔子这样忠君爱国的人都表示余生将做闲云野鹤,谁来救鲁国?
师乙想起那天跟着国君去看齐国送来的女乐纹马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