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一步步陷落她制定的游戏步骤里,全身心为之着迷俯首时,她依旧可以随时终止,踢开他,回头和真实的男人重拾过往。
是啊,十七八岁的她,如此热烈单纯地爱慕一个人。
可给他纪景清的,是一个伤痕累累的躯壳。
可笑的是,他还妄想,他们都能从头活起,洗刷干净那些没必要存留给对方知晓的龃龉过往。
*
周强推门进入纪景清的办公室,刺鼻烟味扑面而来,呛得肺管子难受。
“嚯!您这是抽大烟了啊。”
周强拿文件夹扇风,效果微乎其微,一度错觉自己进了那种烟鬼窟。
纪景清坐在办公桌前神色颓靡,拿缠满纱布的手嘬烟。
回到南州两天,他一直是这副跟死了老婆又破产的苦命中年男模样。
任由胡子疯长,疲态尽显,沧桑得不行。
可周强不理解,他明明才买了戒指,又谈了笔大单,在这儿玩什么低迷丧志呢。
把窗都打开,周强又关心他手上的伤。
据裴宁飞所说,这是他不小心打翻酒店花瓶被割伤的。
一根烟没多久就燃到尽头,纪景清伸手摁灭,然后扔进烟头满当的玻璃缸,问他什么事。
“哦,有个文件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签了我也好下班。”
纪景清面无表情接过来,垂眸快速浏览。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三下两下就拿左手签了个飘逸又有型的名。
“下班了?”
他突然问一句,像突然查岗的老板阴阳怪气。
我都没下班,你们就下班了?
周强倒吸一口凉气,“六点多了啊大哥,全公司都跑完了。”
纪景清没说话,忽然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
天已经慢慢黑得越来越晚,开阔的城市上空,云被割裂成半明半昧海,一半蓝紫,一半绯红。
朗朗晴天的落日好像永远坠不到地平线以下。
直到天光昏暗,纪景清依旧站在窗前,孤傲姿态不变,视线与天同高。
樊莱给他打电话。
其实那天到医院简单处理完伤口后,他和他们去酒吧,狂欢到后半夜,他有回拨回去。
在嘈杂的热浪里,毫不避讳,说自己玩嗨了,没注意看手机。
这两天,她父母来南州,想必她也是忙着陪伴二老,没再主动联系过他。
“你还在公司?”
也就两天没听到她的声音吧,觉得她的嗓音越发细软。
他的心要膨胀到极点,挤压到肋骨间隙,闷痛闷痛的。
满室的尼古丁都化作她口腔里芬芳的清甜。
“想你。”
想亲她,想和她做.爱。
出于一个男人对心慕的姑娘本能的欲望和冲动。
可他在昏暗寂静的办公楼,吐字过于清晰,玻璃倒映的眼充满晦涩阴凉。
电话那头静了四五秒,她说:“我还没去过你公司。”
他轻笑,笑意凉薄,粗哑的嗓音变得浪荡轻佻。
“想在我的办公桌做吗?”
要平时,她肯定骂他流氓、下流。
但他会真的把人带过来,和她在白日有无数人进出的办公室里制造潮湿的喘息。
没听到她的声音,他忽然拧了下眉心,改口:“回四柱烟等我。”
他知道她不在四柱烟,这两天都不在。
樊莱挂了电话,又看到严女士发来的消息。
她在法院门口的樟树下无声流泪。
乖女,知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工作也忙,爸妈体谅你,就想让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家都是你避风的港湾。等你哪时候有空了,爸妈再去南州看你,或者,等你回辜宁,让你爸给你做糖醋排骨吃。
好好照顾自己。
樊莱心窝发痛。
她的爸爸妈妈真的以为她是嫌他们烦所以说什么也不愿让他们这周末来南州。
她伤了两个大人的心,她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
突然就很想见他,只想到要见他。
在诺大的南州,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只剩下一个纪景清。
樊莱不会诿过,也不会自轻自贱。
她不会因为自己被徐少勖弓虽女干就把自己缩锁在逼仄的壳里,认为自己脏得不得了。
她配得上任何人,也足够可以让任何人爱她。
她只是突然无比渴望和那个男人肌肤相亲,循着他的气息找到在苍茫都市里独属于她的一方暖光。
所以哪怕四柱烟是座坟墓,她也愿和他缠绵至死,化作一堆白骨栖息终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