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琼亦终于懂了是什么尾巴。她止不住地笑了出来,捂着嘴想压住笑声,可是那如银铃般清脆,又带着点让人欣怡的丝丝甘甜的笑音,从指缝间全溜了出来:“什么啊,你给它取名叫尾巴?!”
琼亦心里默默笑叹:怎么会取这个名字的呀!
哎呦!
不行,太奇怪了!
盛玄怨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哪儿戳中了她的笑点,只是看着她笑弯眼的时候,浅色的眼睫连成一排,像只小蝴蝶扑扇扑扇,双颊鼓鼓的,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笑靥如春阳,亲人又有感染力,看得盛玄怨心里也舒朗了起来。
琼亦抬手,用指尖揩眼角笑出的泪渍,说道:“那我今日来看看。”
听言,盛玄怨点了点头。
*
晚些时候,琼亦来到了约见面的地点,是学府后园子里的一处假山林。
假山修筑的很有美感,初入园中时,只觉山林重重叠叠,是一片洇了草色的远山黛,而步入假山林中,侧望成峰,露出种在其中的花树藤萝,又是另一番滋味来。
琼亦望着秋风中日复一日萎靡的树藤,心想:来这宜川,其实也有一阵子了呢。
不远处传来了小狗轻吠的声音,琼亦精神一振,加快了步子往前行去。
转过一重假山,只见一只有些发胖的小毛球撒欢地向琼亦奔来,并附着半嗷半汪的叫声,她见此,连忙笑着蹲下身子来接,“小狗,小狗!”摸着尾巴毛乎乎的脑袋,琼亦忍不住说:“几日不见,你怎么胖得这么厉害!”
尾巴嗷呜地乱叫,一个劲地摇着尾巴,来来回回的让琼亦几乎看到了残影。她扑哧一笑,抱着尾巴站起来,向不远处的盛玄怨走:“我可算懂了为什么要叫它尾巴。”
盛玄怨移开目光,道:“它的尾巴喜欢摇,很惹眼,而且喜欢跟着人,像尾巴一样。”
的确生动形象。琼亦感叹道:“我不过教了你一点取名的技巧,结果你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说罢对着怀里扒拉自己的尾巴唤道:“尾巴!”
尾巴“汪!”地叫了一声,似乎早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
“盛公子把它养的很好呢。”琼亦说。
盛玄怨从嗓子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嗯声,他不知为何会觉得琼亦对自己的称呼,听着别扭的生分,道:“不然,你便直呼我名吧。”
琼亦想着自己时而喊他“盛公子”,时而喊他“盛玄怨”,完全随着自己说话时的心情决定,飘飘忽忽的,开口笑唤了声:“盛玄怨?”
唤完后,她又在心中细细将这表字念了几遍。
玄怨。这二字任看其一,字字阴深沉重,“玄”字虚妄,“怨”字恨心,怎会有父母给孩子取这种字,琼亦心道。
她不喜欢念这个名字,念得她心里像泛了层小疙瘩。
于是,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啊?”
盛玄怨回道:“我命格镇煞,字名阴阳,相为平衡,家中早早为我取好的。”他见琼亦将尾巴放在了地上,跟在她身后往假山林里走。
琼亦琢磨着他意义相反的名与字,忽然,嘴里的话像流水一般顺了出来:“不然,往后我叫你盛颢吧。”
她也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浮出一抹歉意的笑:“这样会不会……有些冒犯?”
他说:“不会。”
二人跟着时跑时停下的尾巴,在假山园乱逛,盛玄怨见场面微冷,问道:“陆溪言,那你呢?”
“我这个名吗?”琼亦心道:盛玄怨这人终于不动不动就叫我陆琼亦了。
想罢,她将手别在了身后,面上的笑意丝丝缕缕地散去了,“是我师父给我取的,他本意不过‘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
“我却觉得应是‘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琼亦回头望他时,那双澄澈透亮的明眸里,闪着眼睫依稀投下的碎光。
盛玄怨先是一怔,后唇角轻展,“嗯。”他道:“那是另一番风貌了。”
琼亦听他懂了话间含义似的应答,咧嘴扬笑,又见尾巴不知往前蹿进了哪个角落里,连忙追去:“尾巴!尾巴跑掉了!”那青碧色的下衫裙在她奔跑的步子间起伏,灌了风,时浮时落,盛玄怨的脑海里顿时浮出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青雀来。
在园子角落找到了沾上一身叶子的尾巴,小狗正欢喜地转着圈向匆匆赶来的二人示好,琼亦拍了拍尾巴的狗头,又顺手替它摘下叶子,见已走到石林尽头,再往前去又是绕到书屋去的路了,她回身向盛玄怨道:“既然走到这,我就先回去了。”
二人从碰面到现在不过一刻多钟,盛玄怨听她这么说,回道:“好。”
琼亦见他一口应下,丝毫不因相处时间短促而稍稍挽留,心中原本有些迟疑,转念一想这是盛玄怨说的话,那可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出于客套,她还是颔首,说道:“回见。”
盛玄怨应道:“嗯,回见。”
眼见琼亦走远,盛玄怨喝住要追去的尾巴,只见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看着消失在园子转角的纤细身影,埋怨似地叫了两声。
盛玄怨蹲下身子摸它小脑瓜,自语说着:“你跑的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