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弟子们都去了赛场看热闹,学院内冷冷清清见不到几个人,盛玄怨与琼亦回到学室里,他抱着剑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琼亦半皱眉头,唤他:“盛暻。”
盛玄怨应道,声音微低:“……其实是有点累的。”
她看得出,最后那一剑对他负担极大。
他运转真气,以气粹练承影剑,半晌后睁眼:“岳桓修为高,剑法也好,能在此般年纪修成剑域的,别说五族,哪怕放眼江湖十派中都找不出几人。”
琼亦想了想,“是你更厉害吧。”
盛玄怨摇了摇头:“只是练的多罢了,我还有很多不会的。今日侥幸能斩开剑域,下次可就说不定了。”
琼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盛玄怨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想陪着他,说不出理由。
盛玄怨看着她,“琼亦。”
“你说,我在。”
琼亦看向他时,他又不说话了。她轻轻笑了,知道盛玄怨这种时候是纠结着不知如何开口,便道:“那让我猜猜你想和我说什么。”
盛玄怨离场后等着她,又走到无人的学室,想必是有话要告诉自己。
“弟子间收发战帖,和会武赛没什么太大干系吧?苏烨却偏偏按你收的战帖来打,还挑了最难打的岳桓放在第一场,定是有他的想法。如果只是想引人注目,法子可不止这一种,对吧?”
“那你想知道,苏烨为什么这样做吗?”盛玄怨淡淡问道。
琼亦脑中闪过千百种理由,莫非是有过节,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
盛玄怨摩挲着承影剑,答:“因为他说,岳桓是有剑心之人。”
“而我没有。”他顿了顿:“苏烨想让我先感受一下。”
琼亦一愣,“剑心?”
“是。”盛玄怨抬头叹了一息,“很可笑不是吗?我自问在当今同龄子弟中可做到修为剑法不落于他人,但是对于修习本身却厌恶至极。”
“剑光刺目,刀剑之声刺耳。握着剑柄之时,沉重感不仅来自它,还有我自己。”盛玄怨说得毫无波澜,像是在讲述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一样,“我不懂追求修为之巅峰有何意义,因为那是他人给我带上的镣铐。在镣铐下我负有了更多的期许,它们让我一步步成为‘别人’。”
琼亦起初听不懂,在心中辗转两轮后似乎明白了。
之前,盛玄怨就说过自己是个信“命”的人,而且,是别人强压给他的“命”,也是他所言的“镣铐”。
又想到他每日晨练时阴沉的脸,居然是因为讨厌修习吗?
“说出来舒服多了。”盛玄怨平复着心境,看向她道:“谢谢你愿意听我说,琼亦。”
琼亦轻拍他的肩膀,带了丝淡淡的笑:“憋在心里难受,早和我说就好了。”她道:“不论是别人的期许,还是为了变强而修行,我更希望盛暻能循着自己的本心。”
盛玄怨一怔:“嗯。”
“我儿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修习学武,对师父和夫人……”琼亦苦笑着:“他们有恩于我,我却忘不了他们对陈伯所做的。”
“是恩是仇,我已经说不清了,世上有些事情是无法用这二字讲明白的。”
“后来我在师父的教导下开始习剑,他告诉我,执剑的本意不是为了伤人的,而是护人的。从那时我就下决心要变强,那样就可以保护阿萝了。”
“盛暻,你往日习剑,并非为了自己,也非为了守护之物,但是终有一天你会寻到愿意让你握紧剑的理由。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剑心’吧。”
盛玄怨说不出心底是个什么感觉,像是一团乱麻找到了结点,被她一点点抽出解散。
“谢谢你。”
琼亦笑着道,“你能想通就好了,不用谢我,你可是我几次的救命大恩人。”
听此,他忽然想到,若非自己这一身修为,当初几次也救不了她。
握紧剑的理由……吗?
“待到明日便有我的比试了,我得先回去好好准备,我可不想输。”琼亦收回自己的手,笑道,“也不知道我给你送的战帖,会不会被排上去呢!”
那封她亲笔的战帖已经被他妥帖收好了,放在书房中,并没有拿去排名场。
盛玄怨回道:“或许能。”
琼亦应了声后,他目送她离开。
这还是盛玄怨第一次将自己压心底的话说出来,他自知这不过是被扭曲成面目全非的自己的无意义咆哮罢了,但在她掷地有声的话语面前,愤懑与不甘逐渐消逝。
他不想成为影子。
盛玄怨起身走出学室,还未穿过走廊,便见苏家长老站在不远处。
“盛小公子。”
盛玄怨不知发生了何事,走近行礼,“长老是在等我?”
苏家长老面色有些凝重,问,“陆家姑娘应该是离开了吧?”又道:“老夫本是通知陆大公子来此一趟,盛小公子既然是那缢鬼俘获者,又与陆姑娘关系颇亲,想着应该将女鬼之言转告于你。”
盛玄怨记得苏烨说过,那作恶的女缢鬼已经被封印在“大泽”中了。他道:“长老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