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庭深从一味绝望的呼救中陷入震惊,而后理智渐醒,艰难起身,抓住盛玄怨的手一字一字道:“好,好……若需要我出力之处,与我说,我定全力……”
“不用啦!”琼亦将晏庭深摁躺下去,“晏兄你这伤也不轻,就负责好好歇着,既然有法子救,我和盛暻定会把苏烨救回来的。”
她先是在树林中施了个隐匿气息的法术,又用风凝术做了护身气墙,盛玄怨将苏烨扶至盘坐姿势,又定了他的穴道稳住脉息,二人双双打坐运功,心中的忐忑与惊愕丝毫不比晏庭深少。
他们沦落如此的原因还不清楚,可当务之急是救人。
琼亦双手交叠,指间流光作闪,净如白雪,望着苏烨背后骇人的血洞,再不忍视,阖上双目向他体内渡去真气。盛玄怨与她动作一致,以掌贴在苏烨右后肩胛渡气,二人一同引着他丹田破境后的温暖真气修复着已经僵硬的残破身躯。
苏烨一直都没有升入驭物阶,三人是知道的。
由低阶升作高阶,最不稳定的因素之一,契机,实属太过难得。
无人能断下定论,契机会从何处而来,福祸相伴,绝处逢生,许是命不该绝,在苏烨气息将尽的那一瞬,丹田中新生的气流包裹着他,让他撑到了友人赶来。
或早或晚,皆是命数。
半个时辰后,苏烨低垂的头微微一颤,鼻喉间传出呼吸的促声,声音极小,却是让三人为之一振的讯号,琼亦与盛玄怨加紧为他运功疗伤,月亮在无人注意时亮了起来,静静在空中偏移,待到亮过月白的天幕将它完全隐匿起,晨光初现,苏烨的气息终是稳定了下来。
琼亦收手,长吸了一口初晨的空气,又缓缓呼出,从运功状态中转醒,神态疲惫。盛玄怨也收式起身,向强撑着在一侧护法的晏庭深道:“晏兄,苏烨已无性命之忧,但要恢复痊愈,肯定得静养一阵,一时半会是醒不来的。”
晏庭深嗯了声,盛玄怨又问:“你们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是在争夺苍昱时被人所伤吗?还有信上所写的魔宗……”
晏庭深理清思绪,将与苏烨一路上的经历大都说了出来:“自我们四人分别之后,我与苏烨一路西行,途中结识一人,名唤程少峥……”
他将程少峥如何隐瞒身份,取得他们信任,互相结伴同行说得十分清楚,又简要说明了昨日的决战,三派聚鼎,灭杀恶修,他们意外拾到了从天而降的神剑,苍昱又认苏烨为主,而后一直被追击,程少峥撕开真面目,重伤自己二人……事无巨细讲了个明白,最后道:“我们是被魔宗的一个姑娘救下的,她没留姓名,救下我们便离去了。”
琼亦道:“……是云雅。”
“你说,苍昱封剑了?”盛玄怨问。
晏庭深点头:“我亲眼所见,剑灵自封,不可能有假。”
琼亦思忖着:“这样,魔宗费尽心思带一把废剑回去,就没有意义了。”
“那奇阴的邪人似乎想让剑解封,认他为主。”话到此处,晏庭深无端想笑。
琼亦嗤言:“苍昱正气浩天,认主重情重义,这个程少峥想得倒美。”
盛玄怨望一眼浑身血色的苏烨,又看着晏庭深遍体鳞伤:“我们不可能任他回去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中土是他北境老巢了。”
琼亦颔首,而后扬起头,拍拍盛玄怨的肩膀,向晏庭深道:“放心,我们会替你报这血仇!将他斩于剑下的!”
晏庭深轻笑:“我信你们。”
*
因晏庭深担心遇上先前有过几次纠缠的修士们,催促二人早些离开荒野之地。于是,背着昏迷不醒的苏烨,四人一面寻医问药,一面赶路,三四日后,他们进了长泰一处较为繁华的郡县中,住在了医馆里。
余下时日,晏庭深只顾养伤,苏烨安安静静躺床,盛玄怨和琼亦除了照顾他二人,还需打探外界消息。
得到的消息有好有坏,好消息是有人为他们带来了上品丹药疗伤,坏消息是这人是岳氏长子岳桓,他不仅亲自来送了补品灵药,还说已派弟子剿灭北境魔宗之人,让苏烨和晏庭深受安心静养。
更坏的消息自然是他们身份暴露,本该在苏家府地牢里的苏烨实则地处长泰,其余三人私逃听学数月,按照五族联谊的规矩,必有责罚。因他们在夺剑混战中救下众多百姓,可以从轻发落,可从轻并不是免除,总之该落在身上的罚,一个也逃不了。
岳桓说这番话时,特地望了望琼亦,“陆姑娘,你族宗主托我传话于你,待苍昱之事落幕,即刻回至广阳,不得有误。”
盛玄怨哑然,望着琼亦,她一怔,试图辩驳道:“可,岳公子,听学还没结束呢。”
岳桓摇头笑道:“师命不可违,陆宗主也说了,你们此前谈妥的条件作度。”
琼亦明白,师父说的“此前谈妥的条件”是指听学考核全甲,心道,那就是说,师父这是硬把我叫回府去了。
那这么看,五月的考核,考不考都没有必要了?
不用恶补了!
心头一阵松快与沮丧感交织,不过盛玄怨的失落显然更大,琼亦只说声知道了,又道:“岳公子,追杀魔宗中人一事,我与盛暻可以助力,现今五族出手,江湖门派收敛不少,我们手段雷霆迅速些,可将邪人一举拿下。”
“我已向族中派信,会有人手赶来助阵的。”盛玄怨道:“岳公子尽可放心。”
岳桓回:“盛兄愿伸以援手,岳某感激不尽,近来正在追寻奇阴一众的下落,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的。我知道你们现在都记挂着苏烨兄弟的安危,在他醒前,倘若那名为程少峥的邪人作恶,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琼亦点头:“多谢。”
*
在上品灵丹妙药与医馆大夫的精心照拂下,第五日,苏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