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奴婢检查过后门,门锁有被撬开的痕跡,奴婢正打算叫锁匠修理,请小姐暂时止步。」
流鶯馆守卫森严,固若金汤,靳青嵐又是不少京官的煞星,所以哪怕平日有些花笺送来,也没有登徒浪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至于相里大人和第五大人则是靳青嵐默许的,自是另作别论。
紫鳶想起最近遇到的异常,不禁忧心忡忡地道:「现在京都……不安全吗?」
「请小姐放心,只是些不长眼的毛贼罢了。」
紫鳶握紧金色绢绣花鸟面锦边黑漆描金柄团扇,他正要追问时,负责送花笺的下人却刚好经过,刚才那些下人连忙藉机告退。
「这是今天收到的信吗?」
眼见送花笺的下人也是吞吐其辞,紫鳶更是心烦意乱,索性直接打开下人捧着的红地描金花蝶纹桃盒。
桃盒里只有寥寥几封信,紫鳶随手拆开第一封信,那是一张普通的信纸,不像平日的花笺般华而不实,信里没有上款,没有下款,中间端端正正地写着「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明里不见人头落,暗地使君骨髓枯」。
罗窗晓色透花明,雕祥云飞檐下梨花淡白,宛若寒云层叠,六曲栏杆偎碧树,垂杨低拂曲尘波,游丝飞絮两依依,漾花一水平池。
鶯宿梅里十二珠帘绣带垂,金炉满爇,龙麝烟斜,紫鳶坐在青釉缠枝花纹绣墩上,一边跟眠樱间聊,一边以玉碾捣烂晒乾的凤仙花和明矾。因为眠樱的鲜红指甲有点褪色,紫鳶打算重新为眠樱染指甲。
眠樱遥山微蹙,轻声道:「你一直心不在焉,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紫鳶哪里有心思为今早发生的曖昧而害羞,他依依愁翠沁双顰,犹豫片刻,还是把所见所闻告诉眠樱,眠樱只温言安慰道:「有靳大人作为靠山,我们不用担心。」
紫鳶正想要再说,忽闻流鶯踏破樱桃叶底铃,下人前来通报道:「靳大人来了。」
当真是说曹操就到,紫鳶收拾心情,颤金莲缓步,玉缨翠佩杂轻罗,含笑整衣开绣户,手托珠帘,斜敛手,下阶迎,与眠樱一同福身请安。
靳青嵐看着窗下的凤仙花汁,问道:「那是什么?」
紫鳶噗哧一笑,向靳青嵐飞了个媚眼,以纳纱花蝶图面骨染雕夔龙纹柄团扇掩嘴道:「难道大人的两位夫人没有染过指甲吗?」
眠樱侍候靳青嵐坐在三围板绣床上,亲自给他添了冰镇酸梅汤,酸梅汤调以玫瑰木樨冰水,格外清甜可口。他轻笑着打圆场道:「两位靳夫人也是名门淑女,修的是三从四德,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靳青嵐喝了一点冰镇酸梅汤,他向眠樱说道:「你办事倒是切中肯綮,怪不得古人常说水形懦,人多溺。」
眠樱手执篾丝扇,玉纤执处,金釧色相宜,篾丝扇削竹青细如缕,织成如布,光滑无痕。他一边殷勤地为靳青嵐扇凉,一边含笑道:「大人对奴家恩重如山,奴家自是要效蛇雀之报。」
紫鳶碧玉眉心媚脸莲,红綃广袖縈腰柳,他顺从地依靠着主人的肩膀,大惑不解地问道:「请问大人……在说什么呢?」
靳青嵐回头看着紫鳶,淡淡地道:「眠樱没有告诉你吗?第五大人死了。」
紫鳶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颤声道:「死……死了?」
靳青嵐把怀里的辕门抄递给紫鳶,紫鳶草草地看了一遍,上面写着相里大人因为争风吃醋错手杀了第五大人,他抬头呆呆地看着眠樱,眠樱正向他温柔地微笑,丝毫不为靳青嵐的话所动,似乎早就知道这结果。
只见眠樱偏戴花冠白玉簪,翠鈿金鏤镇眉心,蕊黄香画贴金蝉,目剪秋波,组带金钩,背垂红綬,微露窄袜宫鞋,虽然生为男儿身,却被极为残酷地调教成如斯灿灿妖容姿,灼灼华美色。
紫鳶回想起来,从冒认字跡至今,眠樱为靳青嵐做的事一件比一件更要扼亢拊背,他们以前作为娼妓,虽然会诱使寻欢客互相竞争,继而慷慨解囊,但至少不会弄出人命,毕竟害人性命伤阴騭,娼妓不过求财罢了,现在眠樱却在谈笑之间,以金刀计使两个男人为了自己杀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