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人的膝盖打颤,登时跪了下去:“老爷虽走,可爷不能这样……”
“你们这帮子奴才可欺主哩!”
魏三得跳出来,气愤地叫喊,“你们见老爷走哩,都厉害起来了!爷说替就替,唠唠叨叨什么咧!”他斜眼环视四周,那些自府里跟从来的管事们都傻了眼。
“可俺毕竟没啥过错……”他垂着头低声念道。叶永甲身子颤了一下,仍自不说话,余光乜见成从渊慢慢走出来,波澜不惊:“你要觉得自己没过错,就快些把位子腾出来。”
“为啥?”那下人惊错而又恐惧地盯着他。
成从渊大步到他跟前,用极其严厉的腔调说道:“敢不顺主子的意,便是过错。”
叶永甲竟激出一身冷汗。他也想不通,为何当听到这句话时,登时就觉彻骨冰寒,比那奴才的恐惧还要厉害,仿佛设身处地;他浑身麻木,看见那奴才张着惨白的脸向祠堂内走去,复又还来,把类印玺一样的物件都进献给魏三得后,他才觉得好受不少,方近前去拍了拍魏三得的肩胛:“魏老先生,祠堂的事都靠你哩!”魏三得忙跪下谢恩。
“那个奴才咋办?”成从渊询问道。
“让他……滚。府上不用不听主子使唤的奴才。”叶永甲决绝地说道。他起身望祠堂外走去,
“回府。”
他再没有回过头。
立威之策可谓立竿见影。下人们第一回意识到这位新主子非软弱之辈,从祠堂一事来看,他无缘无故地赶了位‘老臣",却无人违抗,正说明新主子的生杀大权无可怀疑。虽如此,但要真想在他们骨血中注入服从二字,是不可能就此而止的。
“成先生该替我继续谋下去吧?”议事厅的帷幕后,叶永甲在圈椅上与成从渊对坐着,轻啜了一口茶。
“他们虽然怕主子,权势仍是太炽,不好好杀杀他们的威风,免不了横行霸道咧!”
叶永甲低头捧起茶,“成先生教我咋办?”他随即饮下去。
“另建议事厅,”成从渊條地站起,“在活水斋那边再建一个,把两个账房分开管,其余的管事也都分管;等到役工毕了,这空出来的位置……爷可得细心挑补缺的人哪。”成从渊富有成算的站立着,叶永甲也不再犹豫。
众人早就觉察出山雨欲来的态势,可没想到这次的风如此狂劲,个个更被这种快刀斩乱麻式的策略搞得人心震怖,只能同仇敌忾了。可究竟抵不过主子的严令,复又垂头叹气,只得照办下去。
初是成从渊监工。可成先生的脾气并不和顺,兼之早有得罪,仇深入骨,与众奴才的不睦也愈见开来:刚开始是几个小厮不满,就混在众人内乱骂,说道成从渊的‘苛政",甚至挑拨几个人一齐罢了工役,然而成先生只派去两三个人把他们揪到议事厅上一番毒打,就稍减了风浪;至后,就连一位老奴才也带领众人明里暗里地使绊子,将府中搅得天翻地覆()
,成从渊的弹压也不能令其收敛。
反将他们惹急了,那位老奴才便直接扯着嗓子,在叶永甲的房外吆喝着,执意要撤掉成从渊,但房里头久久没有回应。老奴才憋得脸烧红,仍然张着臂膊喊:“成从渊他以为自己是主子哩!主子也把成从渊当主子咧……”
叶永甲没有堵住耳朵,他只是在房内沉心寻思,不置可否;毕竟这几日为了立威已近乎癫狂,适当的矫枉似乎是理所当然。于是,他不顾屋外的吵嚷声,打断了他的话:“撤了。您先回去吧。”
老奴才正想着一串忠臣死谏的大戏,突然听见主子的服软,一时竟不知所措;他给主子磕过头后,迷迷瞪瞪地走过一段甬道,半天才醒悟过来,便沉重地一跺脚,狂癫似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