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冲便笑道:“我在此处也扰了您的清静……那在下就告辞了。”
他转身走到门口,整了整衣冠,正要出去,却忽听叶永甲喝道:
“慢着!先过来!”
他吓得一激灵,颤抖着手抹了抹额上的汗珠,然后转过身,走到他近旁,强颜欢笑地问:“什么事?”
“此人,”叶永甲一指那册子上的一个名字,“你可认得?”
魏冲低头看去,那写的是:‘卓高义"三个大字,下面则附着‘妻张氏……女冷屏"。
“确有此人……”魏冲想了想,“近来万王爷说要再造新册,因此我前几日还去过此人家,那卓高义三年前就死了,只剩下母女两个,虽曾受官府救济,然如今可算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叶永甲默然不语,少顷才抬头说道:“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要去卓()
家看看。你到时需准备好了,带上几个差役。”
魏冲虽度不出此乃何意,但不敢多说一句,只是满口答应:“这在下晓得。”
叶永甲起身,合上帐册,“你这人说话利索,为人聪明……从今日始,事无大小均责你去办。”
魏冲狡黠地一笑,连忙跪倒在地,说道:“谢知府大人抬举!”
叶永甲这几日别无他事,只闷坐在衙门内批阅公文,少有闲暇之机;若得空时,则差魏冲于各处看房,以择府邸。这魏冲也会揣摩他的心思,便选了一处临秦淮的河房,正合叶永甲之意,当即买将下来。
寓所已定,公事渐疏,叶永甲正要好好歇息一阵,却在府内接到了一封书信,看似不甚起眼,猛然揭开一看,竟是万和顺亲笔之书,递到此处来的。叶永甲早就听卫怀说起,知道这万和顺是多不好对付的人,不禁骇然变色。
亏他有过和卢德光周旋的经历,便不致于慌张,慢慢地读着信:
‘建康郡王万和顺与汝众官书曰:承蒙天子洪福,天下宁平,地方俱治。今岁盖逢上天有福,南京大稔,以致时政康安,吾亦因之欢欣。故于舍中设泰平之宴、摆乐闻之曲,请诸位共享盛事。特致知府、六部长官、都察院御史、大理寺卿等,俱于后日前来,莫负本官之望。"
叶永甲读罢,很明白这万和顺的心思。如此大张旗鼓地设宴,不过是为了试探他这个一方长官的底细而已。此刻他虽有万全的准备,但一想面对的将会是这等人物,便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种穿透全身的恶寒,使他难抑恐惧。
万和顺为了这宴上的戏能演得出奇,不容有分毫之失,便早早告诉了蔡贤卿,令他好生琢磨戏本,张罗班子。蔡贤卿自然不敢怠慢,拿慧眼选了十来个自己的‘得意门生",先往淮清桥的老郎庵祭拜祖师爷去了。
蔡贤卿和那些小戏子们到了桥边庵前,他阔步先走进去,徒弟们刚迈出一只脚来,便被他劈头一声断喝:
“谁叫你们进来的!”
吓得那些人面面厮觑,赶紧缩回脚去。
“没有规矩!不先到桥上买点瓜果作供奉,怎么孝敬我们的祖师爷?”
“那师父您是不是……”众人都不敢说话,只有一个胆大的悄悄地问。
“我?”蔡贤卿正捶着腰,听见此话,发了数声冷笑,随即震怒起来:“你师傅可是王爷跟前的梯己,你们他妈却连给人提鞋都配不上!这么说明白了?还不快滚!”
那些戏子听了,如同奉了圣旨,飞奔似的向桥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