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壮着胆子道:“主君明鉴——这曲辕犁的复杂程度,远超现有的犁铧,若不能让百姓亲眼见识到这曲辕犁的厉害,只怕没人乐意改用这种做工繁琐的新式犁铧。”
“要是您以命令的形式,强行推广曲辕犁,恐怕百姓心中会有不满,执行起来也难免阳奉阴违。”
熊午良一怔,随后缓缓点头。
此言甚是。
任何一种东西,如果以上位者的强制手段推行,即便初衷是好的,也必然会遭到百姓的抵触。
没想到这石二,心思还颇为灵敏。
熊午良:“此言有理。赐坐,看茶。”
石二大喜,能在新主君面前混个脸熟,甚至是博得主君的重视,比再多赏赐都值钱!
石二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种表现自己的机会,千载难逢!
他诚惶诚恐地跪坐在边上,屁股微微欠起,以示恭敬:“以小人之见,不妨把那些村里的里正都叫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演示一下这曲辕犁的效率,然后再推广此物,想必效果要好上许多!”
熊午良思忖片刻,笑道:“我有更好的办法。”
“传我的命令——就说本公子重视农垦,要举办一场耕地大赛,比拼垦地速度。”
“届时官府会派遣一人,当众拉犁,与众人比试。”
“但凡有能胜过官府拉犁者,立赏十金!”
“无论身份贵贱,只要自诩是个耕地的好手,均可报名参赛!”
石二闻言,大为钦佩:“如此一来,这比赛必然万众瞩目,推广的效果更是好了千倍……主君妙计,小人愧不能及也。”
熊午良满意地微微一笑。
在这个时代,论起造噱头搞推广,谁能比得上自己?
“石二,此事便交由你去办,若是办得好,本君有赏。”
石二大喜过望,连忙跪伏在地,连连叩首:“石二必不负主君栽培!”
熊午良摆摆手,石二便领命而去——这厮脚步快得飞起,显然干劲十足。
钟华有些忧虑:“主君,臣下斗胆一言——这耕地比赛,若是当真无人能取胜,倒是圆满。万一真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曲辕犁,届时这曲辕犁可就更不好推广了。”
熊午良自信满满:“钟伯勿忧,本公子心中自有分寸。”
钟华拱手称诺。
熊午良沉吟片刻,话锋一转道:“府中的小仪,是你买来的奴婢?”
钟华一怔,随后老老实实道:“正是。()
”
“老君侯治家廉俭,偌大的曲阳君府,也没个趁手的仆役。”
“臣下心想,公子自幼在郢都长大,过的都是贵公子的生活,若是身边没人伺候起居,怕公子不习惯。”
“府中都是我等莽汉粗人,让这些大男人来伺候公子,难免不够细心。下臣便私下做主,为公子买个婢女……公子难道是对小仪不满意?”
芈良摆摆手:“倒是没有不满意……这婢女是越国人,你可知晓?”
钟华笑笑:“曲阳与越国接壤,自然有许多越国籍贯的奴隶,臣下看小仪长得标致,便买了来。公子若是不放心,再去买个楚国的奴隶贴身伺候,也不费许多钱。”
熊午良手指轻轻叩着面前的长案,缓缓道:“越国人……不应该啊……我看小仪的形态举止,不似普通农家女。怎会流落到我大楚当了贱婢?”
熊午良前世是干工程审核的,十分细心。
这个时代的仆役奴隶,基本都是穷苦贱籍。
但是,熊午良虽然和小仪接触不多……但小仪对着熊午良的行礼,分明是越国贵族之间的礼节。
虽说贵族大臣,因为丧师辱国之类的罪行,导致家眷被贬为奴的故事也不少。
但是那种奴隶,都会被本国的相关部门严格地监视控制,基本不可能流出外国。
这便是疑点!
小仪毕竟是近身伺候的,熊午良当然要谨慎一些。
钟华笑道:“主君莫疑——现在越国内乱频仍,莫说是贵族之女,便是王族子嗣也难以自保。”
哦?
钟华:“越王姒无疆身死之后,王储之位未定,越国的大臣们各成一派,斗争激烈。不但朝堂上政令乱作一团,甚至派出刺客暗杀政敌的事儿也屡见不鲜。”
“越国这个大楚的宿敌,我看短时间内是别想站起来了。”钟华如是笑道。
岂止是短时间站不起来。
数年前,越王姒无疆被齐国忽悠,倾尽举国之兵来犯楚国,结果兵败身死。
然后,便是各派系连绵不断地倾轧。
在历史上,明年(周赧王九年,即公元前306年)越国便会由动荡演变为内乱。
楚国则会趁火打劫,鲸吞整个越国,拓地千里。
当年春秋霸主越王勾践传下的社稷宗庙,从此再无香火。
……
若不是小仪的这个小插曲提醒,熊午良还真把这段历史给忘了。
眼下既然想起来了,那熊午良就决然不能对此袖手旁观了。
众所周知——灭国之战,功劳最大,获利最大!
人口、财货、漆器、粮食……
这杯羹,曲阳无论如何都得捞上大大的一笔!
还有一年,时间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