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号在库漠丘林场的栽树活动,给姜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奇和自由,好似灵魂都被重新洗涤了。
她对人生的看法在那一瞬间也被重新定义了。
她忽然很喜欢苍松县,也很喜欢这片沙漠。
纵然下午的阳光很晒,四五点钟的时候,大家都在室内休息,可姜隐还是想顶着烈日在沙漠边缘遥望着。
风吹起她的衣角和长发在空中舞动着。
茫茫的黄沙大地,无边无际,这一刻,她似乎身心都融化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中。
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让姜隐忘却了工作和生活上的烦恼与压力。
她面向北方大漠,久久站立着。
盛原悄声走到她身边。
姜隐没有侧头,她依旧望着遥远的地方。
“原来,人生可以这么自由。”
壮阔的风景真的可以治愈身心。
盛原轻声道:“你知道吗,沙漠里可以看到七彩祥云。”
姜隐长睫一动,“七彩祥云?”
“嗯,黄昏的时候,夕阳落下,天边云朵里绽放出七彩的光芒。”盛原向她描述着他曾经在沙漠里看到过的美丽的七彩祥云景象。
姜隐动容,“这里是一个美丽又神秘的地方,大自然所赋予的。”
那一刻,姜隐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念头:她想留下来。
自从她得上轻度抑郁症之后,她第一次这么迫切地热爱一个地方,也是第一次这么渴望在一个地方长久生活。
她站在这个小坡上,由于南高北低的地势,她可以看到前方一望无际的沙漠。
风从沙漠里吹过来,是炙热的。
风从林场上吹拂向沙漠,是沁凉的。
姜隐张开手臂,拥抱这阵风,“我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沙海视野。”
盛原看着她,“你喜欢从高处看向远方?”
姜隐说:“啊。”
盛原说:“土门镇有一座嘉叶楼,改天有空可以去上面看看,从上面眺望,可以看到辽阔的旷野。”
姜隐欣然答应,“好啊。”
夕阳西下的时候,火红色的余晖染得整片沙漠仿佛着了火似的。
风吹过来,开始变得凉快。
姜隐他们坐车离开了库漠丘林场。
*
深夜,一泉村,姜隐坐在书桌前写日记。
“走出泽州一个多月,在西北这片土地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期冀,也像井底之蛙跳出了枯井,见识到来自医学之外的知识。原来,风吹过八千里,才知道究竟是停驻在流云还是月上……”
姜隐落下最后一笔,想了想,又补充着写下一段话:“他总是稳定的情绪,以及像保护神一样从天而降来帮助我的时刻,我真的觉得他如神祗般熠熠生辉。”
落完笔,她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那遥远的北端,她微微一笑,满心都是安和宁静。
*
五一植树节结束之后,五月六号,姜隐被派去周家村卫生服务站协助开展下乡义诊活动。
到周家村卫生服务站的头一天,姜隐有点不习惯。
她从来没有去乡村义诊过。
不过好在,这一天的义诊,由周慧妹这个本地女孩儿带着她一起。
早上九点钟,周慧妹就拉来一辆三轮车。
三轮车是周慧妹向村里老人借来的,蓝色的,车身掉了漆,有点锈迹斑斑。
三轮车的车链子也因为许久没保养了,一蹬三轮就咯吱咯吱响()
。
“就坐这个去?”姜隐背着药箱,有点诧异。
周慧妹倒是挺乐意的,“是啊,村里骑小三轮多方便啊。”
姜隐摸摸鼻子,点点头,“那谁骑谁坐?”
她还以为周慧妹会开她爸那辆银色面包车呢。
周慧妹笑道:“姜医生,你会骑三轮不?”
姜隐摇摇头,她肯定不会。
周慧妹将自己的药箱往三轮车里一扔,“所以,那肯定是我来骑,你坐着呗!再说了,村里我熟,我知道要往哪儿走。”
周慧妹是一个热情又外向的人,姜隐跟她打交道,轻松。
周家村卫生服务站在村子里最中心的位置。
村内小路狭窄,坐落着三四十户人家,家家都是整齐的土坯房。
周慧妹载着姜隐一路走街串巷。
周慧妹说,村子里大多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都在城里面上班。
这个点,有三三两两的老人们在村子里散步,或者坐在自家门前悠哉游哉,也有老妇人坐在村头摘野菜、做点农活。
偶尔他们会朝姜隐他们投来好奇的一瞥。
一路过去,实在没见到一个年轻人。
姜隐忍不住问道:“现在北方的农村里,留守老人的情况也这么严重吗?”
“现在人口老龄化不正是趋势嘛?哪哪儿都是,特别是这村子里面的,才更需要我们村医来保证他们的基础健康情况了。”
姜隐忽然想到了周倩,不由得探听道:“那个,你的朋友,她好像是这村子里难得的年轻人吧?”
“你是说倩倩啊?”
“就是她。”
“她啊,一直在村子里,她没出去过。”
“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姜隐斟酌着询问,”她的老公呢?”
之前暖暖被狗吠,是盛原保护她们的。
到卫生院打针,也是暖暖母女陪着盛原一起的。
自始至终,她都没听过关于周倩老公的声音。
周慧妹没什么心眼儿,直白道:“倩倩她没有老公。”
姜隐感到意外,“没老公?那她……那孩子……”
周慧妹见她这么惊讶,解释道:“她原来是有老公的,她虽然结婚早,但是是正儿八经结婚生子的,暖暖这个孩子也是她和她老公亲生的。只不过她老公早几年前就去世了。”
原来周倩是早年丧夫,只剩下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了。
姜隐不知是这么个情况,心里反倒为周倩惋惜。
“她还很年轻。”
“是啊,正是因为她还很年轻,所以我们都劝她早点再找个好人家过日子。”
姜隐还想再问点什么,周慧妹一脚刹车,姜隐整个身躯朝前一冲。
“哎呀。”她惊呼一声,“你慢点。”
周慧妹停下车来,“到了。”
姜隐抬头,她分不清方向感,不知道这是村子的哪一个方位,土坯房也是长得很像。
“我们就从这家开始义诊过去。”周慧妹捧起自己的药箱,“这里的老人们几乎都是夫妻俩,有些年纪很大干不动活了,成天躺在床上。”